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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房门,反锁。
周茹拖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靠近门后的地方择菜。
尽管李浩交代这份电报非常紧急,但是,周茹并没有着急忙慌。
她做事有自己的逻辑和习惯,越是重要、紧急的电报,越是不能急切。
在雄镇楼受训的时候,教官教导过,电报越是重要,这意味着因为此份电文所带来的危险性也几何倍的增加。
所以,越是这种时刻,越是要小心谨慎,因为,只有电报员活着,电报才能够成功发放出去。
组长则对她有更加具体的教导:
当你发现周边有某些情况可疑的时候,这意味着有未知的危险在靠近。
那个长相酷似辛翔殷的人,其身上的疑点,严格来说并未令周茹觉察到危险在她的身上。
但是,她习惯于服从程千帆的交代。
周茹知道自己真正身处严峻一线的经验是不足的,遇到事情不要自以为是,组长的每一条经验都是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下获得的,是从枪口下总结出来的生存经验。
要听组长的。
十几分钟后,周茹打开门,她将择掉的菜叶子拿出去扔掉。
同时还带了两个吃剩下的烧饼。
这引来了几个小乞儿。
“阿姐,没有坏种。”一个小乞丐接过周茹递给他的烧饼,咬了一大口,拼命的咽下去后,小声说道。
“慢点吃,别噎到了。”周茹微笑着,对小乞儿们说道。
再次回到家中,再度反锁了房门。
她这才进了卧室,同样是反锁了房门。
从衣柜后的夹层中拎出一个皮箱,打开来,取出发报机。
又检查了天线的伪装,确认并不会引起外界的怀疑。
她的这部电台比较小,最大的优点是电台只需要非常小的电力。
当然,对于周茹来说,省电不是原因,最重要的是体积小便于平时隐藏。
不过,因为是小电力,力求电波发射得更远,在发报的时候就需要安装天线。
故而,天线的伪装格外重要。
而组长之所以为她选择这个住处,就是因为卧室的窗户外面有一颗高树,树木枝叶茂盛,一根天线悄悄伸出去,不是按图索骥、刻意寻找是看不到的。
打开右手边的抽屉,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把转轮手枪。
周茹看了一眼手枪,拿起来检查了装弹情况,确认完毕,合上抽屉。
她取出自己的化妆盒。
用刀片轻轻划开烟卷。
再用镊子拨拉烟丝。
她在烟丝中找到了那一枚细细的情报条,展开来看。
周茹微微皱眉,她拿起放大镜看上面那细小的字,随手用一张纸誊写。
誊写完毕,又仔细看了电报内容。
周茹正式开始发报工作。
……
“停下。”小笠原冲着辛翔殷喊道。
辛翔殷如蒙大赦。
“看好仪器。”小笠原恶狠狠的对辛翔殷说道,“我去解手。”
辛翔殷一边拿毛巾擦拭额头、脸颊的汗水,一边陪着笑。
目送小笠原离开后,他朝着地上恶狠狠的吐了口浓痰。
李浩开车回就近的薛华立路,将凉茶给帆哥送了去,并且汇报了周茹的发现,随后又步行回到了金神父路。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有问题。”豪仔递了一支烟给李浩,低声说道。
华炳仁被抓已经数日,暂并未有华子叛变的消息传出。
豪仔不能一直待在苏州,那样只会徒惹怀疑,故而,今天上午豪仔便从苏州回法租界复命了。
在回巡捕房的路上,他遇到了豪仔,便即刻请豪仔先来暗中查看。
“我知道这个辛小开,不过没见过这人,先不说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豪仔弹了弹烟灰,瞥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车把上歇息的辛翔殷,继续说道,“你我都以为这人应该拉着客人离开这附近了,不过,现在你也看到了,这辆黄包车还在这里。”
他冷笑一声,“事实上,这辆车一直在金神父路附近绕圈。”
“绕圈?”李浩若有所思。
“是的。”豪仔笑了笑,“总不能是有个爱好摄影的乘客,对金神父路的风景感兴趣,让这个吃喝嫖赌的车夫拉着他在金神父路绕圈吧。”
“这么说,他们是在金神父路寻找什么?”李浩表情严肃说道。
“也许是某个人,也许是某个东西。”豪仔思忖说道,“找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是辛翔殷有问题,还是乘客有问题?”李浩想了想问道。
“最大的可能是都有问题。”豪仔说道,他看了一眼在一个旮旯角解大手的乘客,“黄包车在绕圈,乘客也一直都是这个人,乘客必然是有问题的。”
……
辛翔殷累坏了,费劲的捶打腰间。
车棚下的仪器在闪烁红点。
辛翔殷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红点还在闪烁。
嘿,还真闪红点呢。
辛翔殷走上前,趴在车棚下,盯着那红点看稀奇。
……
“他在看什么?”豪仔碰了碰李浩的胳膊。
“是客人落什么东西在座位上了?”李浩不确定说道。
两人都皱了眉头,然后齐齐摇头。
可能性不大。
倘若他们此前判断无误的话,辛翔殷和乘客是一伙人,车夫自然没可能昧下乘客落下的东西,而且乘客就在远处疴屎呢。
“或许是座位上有什么东西。”豪仔说道,“稀奇。”
……
辛翔殷正盯着仪器上闪烁的红点看稀奇,忽而想到,小笠原再三叮嘱他,一旦看到红点闪烁,要立刻喊他。
就不喊你!
辛翔殷在心中说道。
他默数了三十个数,估摸着拖延了三十秒钟,似乎这三十秒成功的宣泄了内心的愤满,也完成了对小笠原的报复,他的心情好多了。
“肖先生,肖先生。”辛翔殷先是挥舞手臂,随后又挥舞着毛巾,冲着还在疴屎的小笠原喊道,“亮了,红点,红点。”
小笠原正疴的畅快,听得辛翔殷的呼喊,他心中不快,正要发火。
然后便看到辛翔殷那挥舞着的毛巾,心中一惊。
这是他叮嘱辛翔殷的,若是发现情况,就挥舞毛巾喊他。
然后他便听到了‘红点’,小笠原陡然一个振奋,他随手用刚才吃肥肠火烧的油乎乎的报纸擦屁股,也顾不上有没有擦干净,提起裤子就朝着黄包车跑来。
……
“闪烁多久了?”小笠原看了一眼右手,手上不慎沾有一些大便,他直接拿过辛翔殷的毛巾擦拭,口中急切问道。
“刚闪,我就赶紧喊你了。”辛翔殷看了一眼手中的毛巾,想扔掉又不敢。
“行动。”小笠原上了黄包车,盯着定位仪上的红点看,下达命令。
他看了似要扔掉毛巾的辛翔殷一眼,“你要是敢扔掉毛巾,我就让你去陪黑藤君睡觉。”
黄包车夫是不会也不舍得丢掉心爱的毛巾的。
辛翔殷吓坏了,他咬咬牙,还是将毛巾搭在了肩膀上。
“跑慢点。”小笠原吩咐说道。
他的目光时刻盯着定位仪,红点闪烁的频率代表了捕捉到的电波信号的强度。
他要尽最大可能寻找到最接近发电位置所在。
……
周茹拿了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
尽管已经是(农历)七月二十,上海依然是如同闷蒸笼一般。
今天的电文有些长。
且,周茹的表情严肃,她明白自己正在发报的这份电文的分量。
凶残的日寇有可能进犯长沙地区!
滴滴滴。
“此系职部等据情分析所得判断,恐有误,若造成我方误判,万死不得赎,恳请局座及其他同志再三验证、甄别,以为要,切切切。”
“职部,盛、肖、卢……”
周茹摘下耳机。
长吁了一口气。
她没有耽搁一秒钟,立刻将发报机收起来,装进皮箱,隐匿好。
又仔细检查了,确认无误。
然后,她动作迅速却又有条不紊的将情报原件,以及她自己誊写的副本,都收集起来。
拉出一个火盆,直接点燃了。
看着这些重要情报烧成灰尽,周茹用洋火根搅散灰尽。
洋火燃烧,她就势点燃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
嘴巴里轻轻咬着烟卷的姑娘,打开了卧室的门,她来到灶台那里,将火盆里的灰尽倒进了灶膛里,彻底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周茹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
小笠原目不转睛的盯着电波信号定位仪。
随着红点闪烁越来越密集,他知道自己距离这个己方查缉了许久的敌方秘密电台越来越近了。
也许,就在路边的某个房屋。
也许,就在拐角的某处窗口外面,他便可看见敌方发电的天线在冲着他打招呼。
就在此时,红光熄灭,红点不再闪烁。
小笠原大惊,他连忙低下头检查。
他要确定是否是定位仪出了问题。
然后——
小笠原摇摇头。
他无法确定是否是定位仪出了问题,因为他不太懂这个。
这款定位仪是野原队长根据航空定位仪改装来的,这也是己方第一次使用,除了野原对这玩意比较了解,其他人也都只是会使用而已。
小笠原表情严肃。
他很快就做出决定:
建立在定位仪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定位仪不再闪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敌方电台已经完成了此次发报。
……
小笠原下车,伸了个懒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机器无误的话,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这部电台就隐藏在这条街。
不,确切说就是自己目前所在的这条巷子,粗略估算,进出不超过一百米的范围。
“你拉车回去。”小笠原对辛翔殷说道,“你去马思南路见野原队长,向他汇报,就说——”
小笠原眼眸中是自豪得意的神情,“就说,小笠原不辱使命,发现了电台信号,并且基本确定该部电台就在金神父路马佳尔巷。”
“是。”辛翔殷答应道,他早就想离这个小笠原远远地。
相比较野原那位大太君的待人温和,这个小笠原简直不为人子。
辛翔殷离开后,小笠原便在马佳尔巷搜寻起来。
虽然对方已经完成了发报工作,不过,小笠原相信以他自己的能力,只要仔细观察,定然是能发现一些端倪的。
譬如说,哪一处房子,哪一个位置适合外接天线。
譬如说,首先可以最大限度的确定此时此刻有哪些家中有人,换而言之,此时此刻家中有人的住所都是怀疑对象。
……
烈日当空。
小笠原摸出手帕,揩拭了额头的汗水。
他快走两步。
这是一处高大的梧桐树下,枝繁叶茂的树木遮蔽了炙热的阳光,令人顿时舒服不少。
小笠原下意识的抬头看这棵树。
顺着树木的枝丫,他看到有一户人家的窗口正挨着这棵树。
他忽而心中一动。
倘若是他来选择的话,他会选择这处房间来发电报。
原因?
这处窗户的位置,确切的说是窗外的这棵树,简直是为电台外接电线的最好的遮蔽掩护。
……
小笠原警觉的看了看四周。
大中午的时候,太阳最烈的时间。
此时此刻,此处暂时没有其他行人。
小笠原在犹豫。
理智告诉他,最好是等野原队长来汇合,然后再秘密搜查、锁定敌人。
不过,那样的话,他的功劳将无法最大化。
倘若能在野原赶来之前,便成功的锁定敌人?
小笠原抬眼看了一眼这枝繁叶茂的树木,他还是选择了行动。
小笠原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冲动,这源自于他对于自己的爬树本领的信心。
几乎是十几秒钟的时间,小笠原便已经爬上树,此时此刻,即便是有人从树下经过,都不会发现树上有一个人。
小笠原小心翼翼,仔细检查枝叶。
他重点检查最靠近这所房间窗户附近的树叶。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让小笠原成功的发现了几片‘形迹可疑’的树叶。
这些树叶有被铁丝类的东西擦伤的痕迹,当然,这种属于他越是这般觉得越是觉得可疑,而最令小笠原激动的是,他发现树叶上的小孔,这不像是虫蛀的,更像是被细细长长的东西刺穿——
譬如说:天线刺穿树叶。
蓦然,小笠原的童孔一缩,他和一双眼睛透过窗户对视。
这是一个女人。
女人惊讶的看着窗外的男人。
然后,女人的表情变得严肃。
小笠原立刻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所房子正是电台所在处,而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刚才发电报之人。
这个女人看到他之后的反应说明了这一切:
女人一开始是惊讶地,然后表情严肃,这不正常。
或者说,最大的怀疑来自于,这个女人没有恐慌尖叫。
无论是喊‘小偷’,还是惊喊‘流氓’,都是最合理的。
这个女人之所以不喊,答桉很简单,这个女人心里有鬼,不敢喊,怕引来巡捕房进门检查。
伟大的天沼大神!
小笠原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是被天神卷顾之人。
特高课将这部秘密电台命名为甲字第003号,可见特高课对这部电台的重视,此番他立下此等大功,前途可期。
“姑娘,我不是坏人。”小笠原微笑着,试图稳住这名女子,“我太累了,又累又热,爬树上休息。”
女子先是皱眉,然后似是松了一口气,带着审视的目光,“你说的是真的?”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外勤工作经验的电报员,小笠原给女子打了这么一个标签。
他点点头,“是的,姑娘,请放心。”
然后,小笠原就感觉腰间那剧烈到痛彻心扉的疼痛。
‘啊,我的腰子’!
小笠原痛到极点,他下意识张开嘴巴,试图发出惨叫声。
他的嘴巴被人捂住了。
他整个人也被死死地抱住,插在他腰眼的匕首拔出来,对着他的脖颈疯狂的捅刺:
噗噗噗!
……
树下有马达声,这是一辆卡车开到了树下。
鲜血从树上滴落,落到了汽车的车斗里。
车斗里,阿呆手中拽着线绳,这绳子需要费力拉扯,才可拉开车顶帆布,阿呆有些失落,他力气不够大,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恐怕很难拉动。
李浩搂着小笠原,搂的紧紧地,动作粗暴,似是爱的那般炙热激烈。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周茹的眼眸。
年轻的姑娘微笑着。
李浩的脸颊都是喷溅的鲜血,他没说话,他咧嘴笑,露出大白牙。
阳光透过枝丫,穿越窗户,斑斑点点投在周茹的身上。
李浩再度确定,那顶小圆帽真的很配这姑娘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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