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
别墅里,躺在床上的秦未央刚睁开眼,就见一旁林意晚正温柔看着他。
“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意晚道。
“你怎么知道?”
秦未央淡淡的道。
“因为你一晚都没睡。”
“帝统驾崩了,今晚我会乘机去盛都。”
“一切注意完全,我等你回来。”
林意晚并没任何的惊讶,如常温柔的嘱咐道。
于她而言,帝统是高高在上的人王之王,虽说高贵到了极点,但与她半分关系都没,她眼中只有自己的男人。
能让自己的男人,一晚上没合眼,她能猜得出,这次的盛都之行不简单。
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她只求平平安安。
“好的。”
秦未央笑笑,起身了。
洗漱之后,两人一起吃完早餐,秦未央在院子里散了散步,开始安排一切事宜。
青鸾留在了临川,暗中保护林意晚,已经恢复的铁塔将跟随他一起前往盛都,三万昆仑军已经撤出临川,那城外大战留下的狼藉,也已经在三日内清理干净了。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唯有市井之中,常有人聚在一起,茶余饭后偷偷聊着那日大战的惨烈。
秦未央阅完这几日的简报之后,唯独诧异于宇文天兰,着实没想到,对方如此刚烈,林南仙医乃是首席御医,若对方接受治疗,那被斩断的手臂,多半能恢复七八成功能。
然,对方却抽剑碎灭了那一臂。
怕是恨意如刀,根本难以入鞘。
怕是那二十万军,在人间消失,却都安营扎寨在了她的心里,难以安宁吧。
他抬头看向了枝头,嫩芽早就成了翠绿,染满一树,上年的黄叶早已如数消失在了枝头,消失在了地面,消失在了风霜雨雪之中。
春秋往复,是天地之道。
而人道之中,朝堂也是如此。
帝统走了,少帝不日就要登基。
满朝文武,王朝内外,怕是一系列的惊变就要上演了,他哪能安然入睡?
他不在乎,未来谁人能登上高枝,成为那最绿的叶子,但他在乎这王朝万万黎民,是否依旧安康,更在乎这拿无数英豪鲜血白骨换来的盛世太平,是否继续。
夜半,风冷。
秦未央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身后跟着魁梧的铁塔,在临川登机,前往了盛都。
一路上,他都在闭着眼,似如睡着了。
但坐在旁边的铁塔清楚,主子并没睡。
那时不时在眼皮底下滚动一下的眼眸,分明在思考着什么。
帝统驾崩,何等大事,少帝睿智不凡,文韬武略立在人巅,如此风华绝代之人登基,谁人清楚,他坐拥大统之后,将如何耕耘这天下?
谁会被视为杂草,即将被铲除?
谁又会被视为栋梁,即将被扶持?
……
两个小时后,夜里九点,飞机降临在了盛都国际机场。
天上,繁星如仙人撒出的细沙,汇聚成一条长河,当空映照。
地上,满城璀璨,无尽无边,欲与九霄争艳。
整个王朝的掌上明珠,千年古都,数朝皇城,滚滚历史长河之中,这里上演了多少波澜壮阔,上演了多少悲欢离合,又上演了多少繁华富强。
这里,有绝世才子,有位极人臣,有武道宗师,有人道圣贤……
有坐拥大统的帝……
也有,秦未央一串串的记忆。
此刻站在盛都土地之上,秦未央百感交集,恍如一台机器在他脑海不自觉的开始放映过往,秦未央抬手拿出一根烟,铁塔凑过来给他点燃了。
“主子,需要联系车子吗?”
铁塔小心问道。
他清楚主子在盛都有诸多的人脉,不清楚是否有人驱车过来迎接。
秦未央摇了摇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走吧。”
说完两人开始朝外走去。
很快融入了行色匆匆的人群。
但两人即便再低调,在人群中还是成了仿佛格格不入的风景,毕竟那穿着风衣的秦未央,高大伟岸,自带一股形如昆仑的气场,大开大合,气荡云霄,而铁塔,则魁梧如门神,谁人见了不惧?
走到机场出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的视线落在了两人身上。
只是秦未央从没在意任何人。
直到他走出机场,眼神才落在了街头一个身影之上。
那身影立在路灯之下,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高挑却又带着几分僵直,见他看来脸上的笑容,激动中又带着几分拘谨与紧张。
细细一算,六年没见了……
上次见面,还是老将军出殡的时候。
那天,秦未央记得大雪降临,天地茫茫,遮掩一切华丽,仿佛成了林林总总的荒芜,他记得眼前这女子,抱着老将军的骨灰盒,静默从大街上,朝陵园走去。
四下,围满了人。
麻木注视着。
老将军战功赫赫,却历来低调,历来内敛,历来不重名利。
以至于他死后,盛都之中,千万黎民,都没几人清楚,他……是谁?
那清楚他是谁的满朝文武,却在那日保持了冷漠,毕竟大家都在盯着他走后,留下的那百万昆仑军,谁来继承?
那西北王的位子,谁来继承?
那九十万公里的浩土,谁来继承?
尔虞我诈,阴谋阳谋,在天地大雪之中上演。
那日,坚定陪在这女人身边,跟着她,与她一起伤悲,与她一起无助的,正是秦未央,于他而言,老将军是伯乐,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父亲,也是他眼中的天。
那日天塌了,他仿佛立在了九十万公里的雪原之上,孤立无助。
耳边,再无老将军循循善诱的教导。
眼前,再无老将军的音容笑貌。
唯心中,存有老将军未酬的壮志。
他能一人,撑起那九十万公里山河吗,他能一人,平定那四方贼寇吗,他能一人驾驭那百万雄兵强将吗?
他自己都心中打怵……
而一切的疑惑与忐忑,正是眼前这站在路灯之下,朝他激动拘谨看来的女人,给了他一个答复。
她道:“未央,父亲生前最恨的就是逃兵,你不可以做逃兵,你接下了那副山河重担,就要让他老人家安息,你忍心,让他含冤而死,再死不瞑目吗?”
他秦未央,不能。
那日,他立在风雪中,看老将军的骨灰埋入地下,想着眼前这女子的话,才真正明白,此一生将在何处彻底点亮。
将在何处彻底燃尽。
而那一切的光与热,又将照亮谁,温暖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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