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宅之中,莫唐又道:“你会怪她吗?”
秦未央苦笑一声,并没作答。
在他眼中,神武协乃是贼子乱国之举,只是当这神武协幕后的主人成了长公主灵韵之后,他又如何去怒?
“灵韵以前跟我说过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秦未央好奇道。
“她,并非帝统亲生骨肉,她不过是当年帝统一名心腹大将的遗孤,那大将在平定四海之中曾为帝统立下汗马功劳,他死后,帝统怜悯灵韵,就带回了盛都抚养,且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莫唐说完,再没吭声。
秦未央闻听完,也落入了沉默。
父皇非生父,一道帝令联姻外邦之王,成为平衡利益的棋子,让她心中怎能再有安全感?
而接下来,非同胞骨肉的少帝即将登基,她将更无安全感,她手中确实无刀,但她心中却不得不藏刀来自保了。
……
午后,一处华贵紫檀搭建的优雅小苑之中,翠色浓郁的竹林旁,长公主灵韵正穿一身绿粉搭配的交领襦裙,仰躺在一张华丽的摇椅上。
摇椅微微晃动,她身形玲珑曼妙,手中拿着一本不知名的古书,正在品读。
而在她身前,还有两人。
一人是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刚清醒过来的沈九龙。
不过,他此刻已非赫赫镇国侯,已成了修为被废,犹如草芥的存在,他五体伏地等着自己主人的处置。
在此前他身为神武协总舵主,门徒近百万,堂口遍及五湖四海,何等荣耀,何止是自封侯公,就是他的主人长公主,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他眼中,长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若不依附他的力量,在深宫之中自保都难。
但此刻,他在长公主的眼前,却如狗一般卑微。
此情此景,恍如五年前,在万人城他重伤奄奄一息,冒死赌命跪在这个女人面前求救一样。
且,两次他跪在对方面前,都因为同样一个男人!
此刻想起,着实戏谑,可悲!
而另一人,则是那泛舟烟波湖,持红伞,一封私信拎来沈九龙的宫裙少女,她叫云柔,看似柔美至极,手无缚鸡之力,实则乃是七重境的武道强者,师出峨眉,天资超然,曾被掌门认定为下一代长老人选。
只可惜,峨眉虽美,却日子寡淡。
岁月漫漫,让她一个少女哪甘心将半生青春葬送青山?
所以那年长公主前去峨眉游玩,她便深夜拜访,做了对方的女官。
明面上,乃是主仆关系。
实则,那日明月下,两人曾结拜金兰,月下盟誓,喝血酒,磕九头,私下里云柔都是叫长公主为姐姐,而长公主则称呼她妹妹。
两人都是红尘之中游荡的孤儿。
而今,形影结伴,风月同在。
孤独的人生中,也算有了一段所谓的亲情。
“公主……老奴,无能!给神武协丢人了!要杀要剐老奴都接受,只希望公主能饶恕我那一家无辜的妻儿,我愿意将这几年聚敛的钱财,都上交给您!”
沈九龙嗓音悲戚的道,再无往日的傲然。
记得三日前,对方来此,根本不行主仆之礼,走近之后便大摇大摆坐在了长公主的面前,说话连一句最起码的尊称都省略了。
何等嚣横?
而今,却成了名副其实的狗奴才。
他说完,就提心吊胆的等着长公主处置了。
但下一刻,伴随长公主开口,沈九龙顿时心神放松了下来,心中还涌现了一丝暖意。
“既然我五年前能将你从万人城救回,许你一场富贵,今日将你从烟波湖救回,就能让你再次站起来,成为盛都之中,人尽尊敬的镇国侯,神武协那么大的摊子,哪能没有你,我一介女流之辈,凭何让那百万武者心甘听命。”
“多,多谢公主器重!!多谢公主宽恕!!老奴一定加倍效忠!不让公主再失望!”
沈九龙立即磕头谢恩,甚至一双老眼之中都可见泪花飘起。
“我一生,信人不疑,疑人不用。”
“云柔,将你从峨眉金殿求来的五花九转丹给他吧,以酒服下,回去打坐休息半月,修为应能恢复到一半,半年后我会再为你求一粒,助你恢复到八成修为。”
长公主视线留在古书之上,淡淡的道。
沈九龙闻言,更是感激涕零!
当年他奄奄一息之中,就是被这五花九转丹所救,不仅保住了修为境界,还有了精进,五花九转丹乃是峨眉至宝,若非长公主出马,怕是别人根本求不来。
有了五花九转丹,沈九龙还真有信心再回巅峰!
云柔点头,在长袖之中取出了一个玉瓶,小心递给了沈九龙。
后者道谢之后接过来,忙急不可待的打开了玉瓶,顿时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气传来,与当年服下的丹药气味一致,沈九龙当即更是激动至极,原本惨白的面色都涌现了一股妖异的红晕!
他忙仰头,将丹药吞入了腹中。
毕竟越是及早服下,修为境界保住的越是多些。
服下之后他立即磕头再次道谢。
只是那看着古书的长公主,却冷不丁道了一句:“记得五年前,我收留你前,说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话,还请公主赐教。”
“既入王朝为奴,便要与北境外邦势力划清界限。”
“我……我这五年来,没敢与外邦势力有任何勾结,还望公主明察!”
“哦,是吗,那你与北元王的书信,算什么?”
话说完,那始终看着古书的灵韵长公主,一双无法描述,勾魂动魄的美眸,终于从古书上挪开,缓缓落在了沈九龙的身上。
此话,也如雷霆,炸的沈九龙脑海成了一片空白!
下一刻他忽而感觉脏腑一阵剧烈的绞痛!
嘴角瞬息便就涌出了鲜血!
刹那!沈九龙就明白了一切!这不是药,而是毒!对方哪会真救一条没了修为,又曾嚣横狂傲到极点的老狗……
他终究,还是赌错了!
抬手,他手指刚指向长公主,还未说出半句话,就身子直勾勾倒在了地上,一代枭雄,从境外的绝龙大将,到境内的神武协总舵主,辉煌半世,此刻终结。
长公主的脸色,唯有半分动容。
“抬下去,处理干净,家人与心腹一概不留,斩草除根。”
“今晚之后,神武协总舵主,再无沈九龙,再无镇国侯,将有圣主取而代之,统御浩荡门徒,执掌神武协。”
长公主躺在摇椅上,缓缓闭上了眼,淡淡的道。
眉眼如画,一旦闭上就好似那万里横卧的江山,让男人见了便要为之疯狂着迷,云柔看着,都隐隐有了一种失神。
待她清醒之后,不由问道:“姐姐,圣主是您吗?”
“不,是你。”
“我……”
“这天下,唯有你,能让我信任,若你那日也在名利之中迷了路,姐姐愿意为你输掉一切,毕竟那个男人让我输掉了爱情,若你再让我输掉亲情,我将一无所有,也将心死如灰了。”
“我……姐姐,妹妹但活一日,便不负姐姐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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