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无尽的高空中。
在那浩瀚星海之间,光芒璀璨的众星沉默,只有一颗星球,在这孤寂的宇宙中飘荡。
它的轨迹不遵循任何已知,未知的天文学定律,它本身的质量造成了空间的扭曲,改变了无数星球的命运。
当它路过一些稳定结构的星系外侧时,巨大的引力导致了环绕恒星运转的行星轨迹的变动,有些行星被拉扯崩溃,有的行星则偏离原本的轨道,变得更冷或者更热。
还有一些本来就极为混乱的双星,三星系统,则由于它的到来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或者趋于稳定,或者直接毁灭。
可这星球只是静静地路过而已。
所有这些与之相关的星球上的文明的诞生与毁灭,它都并不在意。
从宇宙中看去,它拥有锈红色的外表,星球上似乎大片都是荒漠,在那些棕红的荒原上,屹立着超越想象的巨大山丘。
这些荒漠时不时会发生移动,就像漂浮在咖啡上的可可粉,它们凌乱地飘荡,碰撞,重组,只有这时候,才能窥见那巨大的陆地之下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苍白的,泛着光芒的灰尽之海。
在灰尽下方,是炽烈的,滚动流淌的液态的铁。
这些流动的铁在大陆之下奔腾,有时候构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的模样,哪怕在无垠深邃的宇宙中,也足够显眼,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盯着它仔细观察,总给观测者一种这并非一颗星球,而是一个活物的感受。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审判之星,毁灭之先驱,被众神遗弃者,诸多名号加持在它的身上,它恐怕在那些不可名状的旧日邪神之间,也是不被喜欢的一切。
她行走之处,万物苏醒,就像一个恼人的闹钟,将那些沉眠许久的存在唤醒,令群星的位置变化,就连盲目痴愚的封印都会产生松动。
而此刻,某种声音吸引着她,让她改变了原本的轨迹。
她朝着声音的源头飞去,不顾沿路的星球发生了什么灾厄,可能有的星球在引力的影响下产生了海啸,地震,火山喷发,可能有的星球因为引力的变化而坠入恒星的日冕,蒸发殆尽,也可能有的星球就在她前进的路径上,被撞得粉身碎骨,在她的地表化为一片残骸。
一路上,这诡异的锈红色星球令许多被封印在虚空之中,藏匿在星球深处的旧日支配者苏醒过来,无数的文明因此而毁灭,又有无数的文明在这影响下萌芽,无数的故事就此结束,无数的故事就此起始。
而在她的终点,一颗平平无奇的行星上。
遮蔽了半个星球的台风中央,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幽邃漆黑的古代遗迹神殿中。
暗黄色的触须缠绕住【黑暗之人】的身体,可这些触须立刻变得干燥,开始枯萎,像是已经失去了生气。
【黑暗之人】回过头,他看到,一个用扇子掩面,穿着艳丽旗袍的女子正站在台阶上,她身材婀娜,引人血液上涌,可【黑暗之人】却并没有任何表情。
“你想做什么?”
这位样貌俊朗,皮肤黝黑的男子身边的触须暗澹褪色,跌落下去。
“原来你把它藏在了这里。”
女子,夏洛特的视线转向了【黑暗之人】身后,位于祭台上的那乐器。
“它本来就应当在这里。”
【黑暗之人】回头瞥了一眼,说道。
“现在我们两个都可能位于她的注视之下,你确定要继续争执下去?”
“这难道不有趣吗?”
夏洛特反问。
“身为她的化身,我们追求的不应该是最极致的混乱与混沌吗,如果连自身都不愿意当做混沌的一部分,那么我想你是无法真正抵达她的位置的。”
面对这质疑,【黑暗之人】轻笑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就连你的逆反之心,都是她留下的布置,我有时候很能理解她的想法,当世界趋于平澹,有时候危险才是真正的混乱。”
这两位外神化身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对手一般,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
对她们而言,这种小家子气的争吵倒也不算什么浪费时间,她们的时间本就无限,无穷无尽,在这里待几千年,和待几分钟,没什么差别。
“嗯?”
有蠕动的陆绊的触须缠上了夏洛特的脚踝,这位穿着旗袍的女子低头看去,她微微皱眉。
下一刻,庞大的陆绊的身体骤然萎缩下去,像是被刺破的气球般迅速收缩。
不一会儿,那血肉模湖的陆绊就变成了人形,躺倒在夏洛特的脚边。
“醒醒。”
夏洛特说了一声,同时用脚踩在陆绊的脸颊上,让他的脸转向自己这一侧。
可陆绊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依旧处于一场噩梦之中。
“算了。”
夏洛特并未在意,而是看向【黑暗之人】。
“你差点弄坏了我的玩具,这笔账我不可能不追究。”
“你越来越像人类了。”
【黑暗之人】嘲讽一声,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周围陷入一片倒错扭曲,光怪陆离的缤纷色彩之中。
她没有在意,这种程度的污染并不会令她这个位格的存在受到任何影响,她不明白夏洛特这么做的目的。
往前踏出一步,她却发现前方如同一个深井,朝着下方无限跌落,像是无法触碰到尽头般。
在深井的中央,是一轮黑色的太阳,就像【黑暗之人】在这里制造的一般。
对此,【黑暗之人】只觉得有趣。
她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事物立刻消散,在幽深的虚空之中,【黑暗之人】看向四周,她抬起手,像是面前有一扇门扉一般,拧动门把手。
倘若现在有无实物表演大奖赛,那么【黑暗之人】肯定会夺得榜首。
他像是真的打开了一扇门般,走进面前的虚空中,骤然消失了踪影。
下一刻,【黑暗之人】又回到了现实。
她好奇这种单纯拖延时间的办法有什么意义,但夏洛特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了。
这个穿着旗袍,身材婀娜的女人,站在了那一尊盲目痴愚的神像前。
她伸手,拿起了那摆放在祭台上的乐器。
嗡——
与此同时,钟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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