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家主双目放出白光,顺着血脉感应望去,一刀四人躺在地上,他们的双生神也萎靡不振。
就算尚未完全的双生神也是神,而且这么短时间,这家伙到底……
猩红的甲胄披在路明非身上,那红色斑驳残缺, 好似凝固的血块,以他为中心,浓郁的血煞气向着四面八方侵袭,制造出一片暗红色的天地,竟与斋藤家主的双生神所立神域分庭抗礼。
那甲胄是……
某种式神么?分明没有抵达神明的层次,竟然能与双生神平分秋色。
斋藤家主皱眉, 他一震太刀,散在四周攻击灵能者的斋藤武士纷纷退后, 几个瞬身便出现于家主身后, 一尊尊双生神威势绝伦,仿佛要将这片空间纳为神国。
强敌退去,劫后余生的灵能者们松了口气,有的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口呼吸,有的疲倦的抱住友人的尸体,垂类痛哭。
显出巨大本体的狐狸摇了摇耳朵,他的皮毛焦黑,尾巴缺了一块,此刻战斗稍歇,他化回婴儿大小跃入安倍秀怀中。
“辛苦你了,银月丸。”
二十余双生神突袭,若非有安倍秀等三脉精英,怕是在第一时间这些灵能者便会全军覆没。
饶是如此,如今也有数人永远的失去生命。
娃娃脸巫女也很狼狈,她喘息稍缓,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斋藤家方向。
“很抱歉, 我们失察了,之后会向诸位奉上赔礼。”
年轻僧人诵了声佛号,安倍秀温柔抚着狐狸的毛。
“赔礼的话,希望您不要忘记路君。”
巫女面有愧色,点头。
“我必将亲自登门谢罪。”
在灵能者的世界,力量就是最大的利益,当掌握双生神技术的斋藤家找上巫女,她们立刻被其所吸引,巨大的利益蒙蔽双眼,一念之差,险些酿成大错。
如今想来,这几日因斋藤家而处处为难路明非,生死关头却是因他捡回一命,真是令人惭愧。
只是,那副甲胄……
看场中局势,斋藤家似乎很是忌惮,灵能者们试图分辨其来历,但甲胄太过残破, 并无可供辨认的徽记。
安倍秀沉吟,他也没能认出这甲胄是什么,某种强大的式神么?路家不愧是路家,底蕴惊人到可怕,真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强大的式神。
年轻僧人微皱的眉头忽的一扬。
“这是……”
安倍秀看来。
“大师有何发现?”
年轻僧人沉吟片刻,似是在做最后的确认,半晌,方才肃然开口。
“佛敌。”
与此同时,斋藤家主也艰难的吐出那两个字。
“佛敌。”
所谓佛敌,便是生来就带有灭佛使命的存在,有的是魔王降世,有的是堕落天人,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有两个佛敌的传说,一是红叶狩,一是织田信长,也称,第六天魔王。
鲜血凝成披风。
头盔长出弯曲的角。
面甲的双眼放出红芒。
路明非的式神,正是历史上那个第六天魔王死后遗留甲胄所化妖怪,因此前浸染织田信长气息,使得其拥有一定的佛敌威能,哪怕真实力量不及神佛,也能在“佛敌”加持下破开神佛防御,造成巨大伤害,甚至屠神灭佛。
此为,织田甲,或者,第六天魔王甲。
“偏偏是这个!”
“偏偏是这个!”
斋藤家主喃喃自语,他的沉稳不见了,此刻竟有些惊慌失措的癫狂。
“我们准备了那么久!”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
“好不容易到今天!”
“眼看着,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他愤怒的握拳,质问路明非。
“为什么会出现你这种家伙!”
“啊!”
“为什么!”
假如对面的唤成别人,甚至是路家那位最接近神明的男人,斋藤家主都不至于如此失态。
的确,他深深忌惮着路家家主没有错,但他自忖斋藤家已有三十尊双生神,路家的式神再多,就算真的有妖鬼主级别的好了,也不是没有战斗的实力。
但对面的可是织田甲,是那个传说中,屠神灭佛的第六天魔王所留甲胄。
而他们,双生神,也是神。
斋藤家主感应到双生神的情绪,紧张,畏缩,甚至,恐惧。
这与实力无关,这是单纯的,猎物见到天敌的本能。
路明非,或者说织田甲,猩红的双眼一一扫过斋藤家数人。
凡是被他盯上的武士,都是浑身一抖,完全不受他们控制,这是双生神的本能。
织田甲凶狠的目光落回到斋藤家主深航。
红芒扩散又缩小。
陡然间织田甲哈哈大笑。
“几百年啦,没想到,一出来就有这么好玩的事!”
这声音懒洋洋的,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在他口中,灵能者害怕畏惧的双生神,似乎也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老鼠,而他是猫。
这是绝对实力下产生的绝对自信。
神?
佛?
老子又不是没杀过。
他动了。
完全和路明非不同的战斗风格。
织田甲没有任何套路可言,他宛如山林野兽,又好像街头混混,行动间毫无章法,也没有任何美感。
但斋藤家的斩击却无法在甲胄上留下丝毫伤痕。
那可是有双生神加持的斩击。
单从威力而言,可是比神社中大巫女的术法还要强大。
就是这样的斩击,却无法给织田甲留下任何伤痕。
“诸天神佛,只是虚妄!”
织田甲张狂大笑。
他是佛敌,生来便如此,常人敬之畏之的神佛,在佛敌看来,不过只是一堆木头雕像,劈了当柴烧都嫌太潮。
“因香火愿力而生的神佛,只要我不信,你们又能奈我何!”
织田甲双手抓住一尊双生神的肩膀,任凭惊慌的武士疯狂劈砍,不管不顾,只是张狂大笑着,一个用力,硬生生将这神像撕成两半。
圣洁的白色中夹杂点点金光的神血如瀑布般倾斜而下。
织田甲迎着神血仰头,全身上下不计其数的铜钱大笑甲片竟如呼吸般张合,咕咚咕咚的声音仿佛一把大锤打在每个武士的心脏,令他们瞳孔紧缩,呼吸急促,粘稠的冷汗大颗大颗的流。
织田甲仿佛是黑洞,鲸吸水般把所有的神血吸收殆尽,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饮下神血,残破的甲胄竟在复原,缺口处长出新的甲片,环环相扣,破损处也覆盖上血光,焕然一新。
织田甲一松手,两片双生神残躯破布般掉落尘埃,与之契约的武士样子恐怖,皮包骨,瘦到脱形,两颗无神的眼望着天空,里面找不到半点神采。
织田甲打了个嗝。
信步往前走,踩过武士尸体,左右看看,挠挠头。
“下一个,该吃谁呢?”
“阿隆!”
斋藤家主痛苦的闭上眼。
他深呼吸,一咬牙,怨毒的看向织田甲。
“魔王!”
“喂喂喂,我说啊,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织田甲歪着头,吊儿郎当的样子。
“比起老子,侵吞百姓田产,逼人倾家荡产供养,对了对了,还有那什么欢喜禅。”
织田甲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样子像是戏剧中惹人发笑的小丑。
“比起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老子这个魔王,只是杀几个神佛而已,难道不是很善良吗!”
“真是的。”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嘛!”
“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一样。”
“其实啊。”
织田甲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弯着腰凑上前,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他的语气像是在诉说一个重要的秘密。
“我就是喔……”
面甲做出夸张的笑脸。
“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哈哈哈!”
织田甲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肚子笑得岔器,活脱脱的就是个疯子。
趁这机会,斋藤家主频频以眼神示意,指挥武士们包围上去,准备群起攻之。
突然间,织田甲不动了。
就好像一架普通的铠甲。
正当众武士一头雾水时。
织田甲猛地转头。
“被骗到了吧!”
他翻身,跳起,冲向双生神。
斋藤家主面色大变,来不及思考阵型之类,只是大喊。
“动手!”
剩下的武士们咬着牙,挥舞太刀,纷纷往上冲。
面对二十余双生神的围攻,织田甲竟然开始吟诗。
“人间五十年!”
迎着神明斩击,不躲不避,他就像是冲锋在枪林弹雨中的装甲,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前进!没有!
“如梦亦如幻。”
武士们癫狂了,他们不顾一切的燃烧自己,斋藤家的人很清楚,今天这场战斗,要么干掉织田甲,要么被织田甲干掉,没有第三种可能。
“有生斯有死!”
织田甲迸裂了。
先是一枚铜钱甲片。
钢铁的丝线酒液断裂。
然后是更多的甲片,更多的丝线。
佛敌也终究有其上线,当神佛的实力达到某个程度,再强大的佛敌也得饮恨。
而织田甲只是哈哈大笑。
佛的根本是觉悟,是智慧,是超脱,是澄澈琉璃不染尘埃。
佛敌相反。
织田甲,他是愚昧,是堕落,是放不下,是看不开,是忘不了,是醒不来,是红尘千万丈,也执迷不悟的魔。
“壮士复何憾!”
在甲胄彻底崩坏之前。
他到了。
这边撕开神明胸膛,掏出一颗勃勃跳动的心脏。
那边把两个神明的脑袋撞在一处,成个稀烂。
神的血和骨,精与气,源源不断的涌向织田甲。
一个个武士化成干尸倒下。
最后就连他们的家主也步上后尘。
强大的力量正在离他而去。
连太刀也握不住了。
一个武士,到了连武器也握不住的一天,那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斋藤家主像是离水的鱼那样张合嘴巴,他努力的想要呼吸,但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胸膛,吸入再多的氧气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甘心!”
他的手无力的抓握。
“武士的荣光……”
“我等的野望……”
“我……不甘心!”
织田甲蹲下来,捏住斋藤家主的脸,左右看了看。
“真的,一点都没有诶!”
织田甲惊叹。
“对那些无辜的灵能者,你居然一点都没有罪恶感诶!”
织田甲松手,任凭斋藤家主的后脑自由下落,磕在地上。
“不愧是神明啊,只要自己超脱,哪管世人死活,行善积德也不过积累功德,方便谋一个好些的神位。”
“啧啧。”
织田甲摊开手,仰着头,一边转圈一边感慨。
“那一日,我问佛,人间疾苦,你为何不渡?”
“佛说,若人间为佛国,谁人供养,又何来功德。”
“真是大智慧,大慈悲。”
“是啊,是啊。”
“若人人为佛,你们就没地方行善积德了,一个没有罪恶的世界不需要佛,可如此一来,世人信你,拜你,又有什么意义?”
“要我说,不如人人成魔,大家都一起,把那什么神佛拉下来,吃掉他们血肉,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斋藤家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忽然,他却笑了。
指着织田甲的背影。
“我很好奇啊。”
他大口大口咳血,还是笑的灿烂。
“你到底是第六天魔王。”
“还是……少主大人?”
此话一出,织田甲像是被施展了定身的术法,一动不动。
安倍秀等人也是面色一变。
“不好!”
如果一个式神太强,强大到超过了阴阳师,有一定的可能会出现反噬。
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事件,比如妖刀村正,凡是意志不过关的人,都会沦落为村正的刀奴,受其驱使,失去个人意志。
更何况路明非的式神乃第六天魔王甲,或许在最开始还能被路明非掌控,但魔王甲有着吞噬神明变强的特性,现在,在吃掉二十余双生神后,强大的织田甲真的还甘心受路明非的契约束缚么?
在之前的战斗就能看得出,战斗的是织田甲而不是路明非,那么在战斗结束后呢?路明非真的能战胜织田甲的精神,拿回身体的主导权么?
还是说,从今往后,名为路明非的个体就这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重临人间的第六天魔王。
“哈哈哈!”
斋藤家主狂笑。
他面色红润,双目有神,显然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我们输给的是第六天魔王!”
“才不是你路家少主!”
“路明非!”
“我会看着你!我会看着你!”
“所有背负魔王之名的人,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地府黄泉,肯定有一个属于你的位子!”
斋藤越是嘶吼,神色越是狰狞。
直至最后,一双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指着路明非。
“我等着你!”
“我在黄泉,等着你!”
说罢,他维持着伸手的动作,瞪着双眼,就这样死了。
年轻僧人默诵佛号。
“好重的怨气。”
安倍秀呵呵轻笑。
“大师,死有余辜的家伙,就请收收你的慈悲吧。”
僧人顿了顿,无声叹息。
人群中,因安倍秀特异保护而活下来的风间琉璃,两行热泪顺着脸庞流下。
他悲伤的望向天空。
“你看到了吗?”
樱山山顶,少女山神弱有所感,往古战场投去一眼。
随后她召出木棺,素手抚过棺中少女的脸庞。
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
这是即将醒来的征兆。
路家主宅,祠堂前,空旷的巨大场地只有两人,一个是路家家主,一个是白衣僧人。
两人本在下棋,当斋藤家主咽气的那一刻,同时抬头。
白衣僧微微一笑,竖掌暂叹。
“贵公子真是功德无量。”
爷爷撇撇嘴,似乎是不屑,只是老人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的上翘。
“臭小子!”
这两人都是有大神通在身的灵能者,哪怕远隔千里,只是望去,也能看个一清二楚,如观掌纹。
“第六天魔王啊。”
白衣僧说。
“贵公子似乎有麻烦了。”
“福祸相依。”
爷爷老神在在,一点也不为自家孙子担心。
“再说了,想借臭小子的躯壳降临人间,呵,也得经我路家先祖同意才行。”
…………
古战场。
斋藤家暗暗创造三十尊双生神,或许是想对协会下手,或许有更大的野望,比如重现将军统治的幕府时代,但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不重要了,犯下的罪孽必须用鲜血偿还,他们的野望已随他们的生命一道,下了黄泉。
但这场风波还未停歇。
在斋藤家主点出路明非和第六天魔王的身份矛盾后,已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散发的气势却如海潮般起伏不定。
一会汹涌,一会平静,一会狂暴,一会温和。
像是正有两个灵魂在以这具身体作为战场,不停厮杀,以争夺最后的主导权。
若是路明非胜,那么路家将出现一位强大的传人,甚至能完成当代家主未尽的伟业,迈出那一步,从一个最接近神明的人,成为比肩神明,或者,超越神明的存在。
但若是织田甲胜,那么毫无疑问,恐怖的第六天魔王将重临人间,这个消息,无论是对于人类,妖怪,亦或是灵能者,都不亚于一场灾难。
所以,发生在路明非体内的战斗,不只是与他自己,也与在场每个灵能者息息相关。
“大师,对于第六天魔王,您有何见解?”
安倍秀问年轻僧人。
“所谓第六天魔王,便是传说中第六天主人,本身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同时,在其统辖的第六天中,还有着数量庞大的魔头。”
“第六天魔王降世,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同时,也意味着第六天向人间发动的战争。”
“小僧没看错的话,与路施主争斗的并非是魔王本体,而是受魔王侵染而生的妖物,可看做是第六天魔王的投影。”
“大师,您的意思是,路君胜出的可能性很大?”
僧人点头,又摇头。
“若只是投影,路施主或许能胜。”
“但第六天,又称他化自在天。”
“想来,此间种种,应已被那魔王知晓了。”
说道这里,年轻僧人面色不由悲苦几分。
“若第六天魔王携魔头降临,恐怕路施主……”
听了这样一番话,巫女和安倍秀都纷纷臣下脸,皱着眉,望着路明非。
他们只希望小和尚只是杞人忧天,那什么第六天魔王根本不会来。
但很无奈,事情的发展往往并不如意。
天色变了。
首先是星空,大白天的星辰密布。
这是一百年一千年都见不到一次的奇景。
附近的人们偶然间抬头,忽然整个人就愣住了。
“快!快看!”
“那是什么!”
“神明在上,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
也有很多人震惊之余,立刻掏出手机相机,对准那片星空。
“拍下来拍下来!”
“哈哈,等传到网上,我肯定就火了。”
“等等,那个,那个是什么!”
有人指天,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他们看到星空破开一个口子。
从里面流出墨汁一样的液体。
凡是见到这一幕的人类全部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
古战场处,灵能者们勉强抵抗着第六天的污染。
年轻僧人默诵经文,撑起金色罩子,为众人加持。
安倍秀凝重的望向星空。
“要来了么?”
黑洞越来越大,灵能者们看到,在那对面是一团团烟雾似的人影,来回飘摇,正用贪婪的目光,打量人间。
这些都是第六天的魔头。
当他们出现,路明非便发生了变化。
他的气息越来越邪恶,双目的红光也越来越强烈。
织田甲正在逐步压过路明非的意识。
在他周围,幻化出三十六位天女。
个个倾国倾城,容颜爵士。
她们披着轻薄的纱衣,围绕路明非翩翩起舞,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魅惑至极。
忽的,地面钻出一个个少女虚影。
国中生标志性的水手服,身子透明,竟都是幽灵。
源源不绝,眼看已经过百。
安倍秀想起什么,凝神看去,喃喃自语。
“原来,是她们。”
巫女和年轻僧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安倍秀解释。
“两位也知道斋藤家为了制造双生神谋害了很多灵能者。”
“因为仪式要求,死在斋藤家手中的都是年轻女孩。”
“前阵子路君拜托帮忙调查,我曾看过受害者名单,其中,就有她们。”
没有错,这些钻出地面的幽灵,正是因斋藤家双生神计划而死的女孩。
她们本该往生,但此刻,路明非有危险,又重返阳间,有的三两个抱住天女,有的四五个,六七个,转眼间,三十六天女被少女们给拖下了黄泉。
“天女相迎本是魔王出巡的仪仗,路施主此番,算是安然度过,真是可喜可贺。”
但这不是结束。
见天女下了黄泉,明显惹怒了星空另一边的第六天,黑洞像是一面鼓,一个个魔头顶在鼓面上,渐渐凸显出他们的样子,眼看着就要顶穿隔膜,降临人间。
路家主宅,老人向着祠堂深深一拜。
当是时,一道道流星自祠堂拔地而起,瞬息间跨越千里,于古战场降临。
流星落于路明非周围,化作一个个年轻男子的虚影,或风流或英气或洒脱,含笑看一眼路明非,纷纷开口。
这个说一句“不错”,那个道一句“尚可”。
有个不苟言笑的,冷着脸,望向星空。
两界隔膜已摇摇欲坠。
魔头们兴奋的双眼冒绿光。
这人一挥袖袍。
“第六天,好大的威风。”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凌厉剑光,冲天而起。
“还是老样子,这性子啊,太急。”
“博彦,等我,一道斩魔。”
“同去,同去。”
不一会,人影们竟击破隔膜,大笑间杀入第六天,不见踪影。
灵能者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说话。
他们只是呆呆的站着。
“路博彦,路博彦……”
安倍秀一惊。
“莫非是那位传说中的路家剑仙!”
众人眼中,就见人间与第六天的隔膜,尚未被魔头突破,却是在路家先祖剑下一分为二。
眨眼间,数不清的流星呼啸而过,有人大笑,有人吟诗,剑光森冷,纵横千里。
他们竟是等不及魔头降临,直接杀了过去。
“好风采!”
安倍秀击掌赞叹。
对面的魔头被杀的丢盔弃甲,第六天的出口开始缩小,逐渐愈合。
眼看危机即将结束,忽的,一只大手抓住黑洞边缘,用力一撕。
丑陋的狰狞头颅钻出,充满恶意的双眼俯瞰人间。
“我回来了!”
路家主宅。
白衣僧落子,含笑开口。
“魔王念头,非凡人可为,需得神佛出手,路施主又该何为?”
“神佛?”
爷爷呵呵一笑,伸手一指。
“你看,那不就来了。”
白衣僧拿目一扫,合掌一笑,赞道。
“善哉,善哉。”
且说那狰狞头颅,也即第六天魔王的念头,正要降临人间,却见一枚樱花飘飘荡荡,乘风而来,恰是落于此处。
樱花放出光芒,幻化出一个女子虚影,清冷如广寒仙子,素手轻扬,她道。
“邪魔退散。”
本是女子温柔嗓音,出口之后,又惶惶然似有天地共鸣,使得魔王面色大变,惊怒已极。
“该死的!”
“该死的!”
一阵耀眼光芒闪过。
星空黑洞魔王和神女,无影无踪。
只剩下仍然站在原地的路明非。
好一番兔起鹘落,你方唱罢我登场。
看得人目不暇接,口干舌燥。
寻常人,不,寻常灵能者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的存在,今天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真真是开了眼界。
有灵能者已经议论开了,在他们的人生中,今天必定是绝对无法忘怀的日子。
安倍秀几个三脉精英却仍然面色凝重。
他化自在天和人间,两方手段频出,热闹无比,但说到底,决定真正结果的,还是路明非与魔王投影的战斗。
若是路明非败了,少女幽灵,路家先祖,樱山神明,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无用功。
那么,他会败么?
…………
“仅仅只是战胜你,不是很没意思?”
“既然有胆量窥探我的身体,那么,想必你也做好相对应的代价了吧。”
“哈哈哈,小鬼头,人类,真是有趣。”
“在我的冲击下,你还能坚持到现在,意志倒是不错。”
“不用你一个甲胄来夸奖,我很厉害,我当然知道。”
“哦,说起来,你刚才说了代价是吧,想叫本大爷付出代价?诸天神佛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凭你!”
“就凭我。”
“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
“那么,我倒是想听听,你想让本大爷,付出什么代价!”
“嗯,说起来,我记得你是受第六天魔王侵染而成的妖对吧。”
“没错,这就是本大爷的来历。”
“那么,跟我怎么样?”
“什么!”
“我是说啊,你之前不是叫织田甲么?那么,明非甲,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样。”
“哈哈哈哈!”
“真是狂妄的小鬼!”
“想要做到这种事,你不只是得战胜我,还得洗去他化自在魔王的烙印,再以你的意志洗练。”
“可是,比肩他化自在魔王,这种事,就凭你么,人类!”
“跟你说啊,可别小看人类,他化自在魔王也只是第六天的王而已,我记得天好像起码有二十来层吧,地下就不一样了。”
“地下?”
“说起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啊,偶尔就会听到有人这样叫我,还挺有趣的。”
“叫你什么?”
“你自己听咯。”
哗啦啦!
树杈状的闪电劈开黑暗。
织田甲惊慌失措的左顾右盼。
从甲胄内发出沉闷的金属音。
“这是哪里!”
“小鬼!”
“你在搞什么把戏!”
忽的,又一道闪电披下。
短暂的光芒照亮一堆雪白的骨。
山岳般层层叠叠。
织田甲惊退一步。
他看见无数的白骨向自己招手。
“救命!”
“救救我!”
“求求你了,救救我!”
又一道闪电。
织田甲看见无边的血海,一个浪头拍下,翻出尸骨和血肉。
“谁!”
织田甲骤然转身。
一条泥土路自远方蜿蜒而来。
模模糊糊的残魂排成长龙。
“快点,这个下油锅!”
“你,去拔舌!”
“大人,大人!行行好,放过小的吧!”
“嘿嘿,现在知道错了,活着那会干什么去了!少啰嗦,给我下去吧!”
一切重归黑暗。
两团绿火亮起。
织田甲抬头。
九九八十一级台阶。
在那之上,珠帘垂拱,一人影朦朦胧胧,至尊至贵,至凶至恶。
就在见到这人影的刹那。
从四面八方,从天上地下,甚至从织田甲每枚甲片,每根丝线。
无数的声音诵出同一个名号。
“唯一夜魔王!”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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