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黑烟,我也见过。”他回忆起似真似幻的梦境,投入河中后被怨灵侵占躯体,魂魄被河底的黑洞吸附入内。
而黑洞中,有着不计其数的陈年尸体。男女老少、士兵、军官,具具尸身在水中立浮,男子前倾,女子后仰……黑洞中耸立着数根溶柱,重重铁链捆束着一个巨型尸壳,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与此同时,项目部外传出一声声惊惧呼叫。
“有东西从水里钻出来了!”
“这是什么怪物?”
“快跑!快跑!涨潮了!”
听到动静,她冲出项目部看去。整个黑龙峪上方黑气冲天,加上暴风雪天气十分恶劣,拳头大的冰雹顷刻间砸落而下,激得人群四处躲避。
黑龙潭湖面上黑雾浓重,一团黑影快速移动,自水面破出,向岸上的人群袭击而去。
那团黑影移动之时,双腿直立无法弯曲,僵硬地在陆地上飞弹。
“听吾诏令,十八寨子民一律回避!”苗王挥舞着龙头杖,当地苗民们纷纷往黑龙峪两侧的山上躲去,隐在树林里窥探潭中动静。
黑雾弥漫,那道僵直的影子在黑气的遮掩下行踪若隐若现。而潜队调度中心里,连接潜水队员的通讯设备正在响起警报,18人的生命体征状态不稳,俱在水下遭遇了严重袭击。
此时已经黑气蔽日,郎朗白天变成昏暗黑夜。围观人群向四周山林分散,一时之间潭面上只剩下潜队成员、崔檎郑鹤尧、苗王和易居道长师徒。
她向潭边跑过来,十分焦急地看向潭中方向。“斯瑞克怎么样了?他们返程没有?”
郑鹤尧和崔檎两人一直在潭边镇守,见到她来,下意识把她拉到身边。
“三队人都在返程路上,只有斯瑞克还在底下。”崔檎给她打开了水底的最新情况。
显示器那边大片尖喙鱼群从地堑豁口冲出穴外,阵阵水波冲击着豁口外固定在岩石上的探测器。
“猜猜他在底下发现了什么。”崔檎将播放进度调整到十分钟之前。
显示屏上模糊映出了地堑内的画面。一具具陈年腐尸立浮在水中,周身缠绕着水草,来往鱼群用尖喙疯狂啄食腐尸身上的血肉。
斯瑞克在具具尸丛中游移,狭窄的地堑之内竟然有上百具浮尸。更诡异的是,腐尸群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是误闯进古老秘术中的水下大型殉葬坑。
这些尸身周身泛白,身上穿着当地苗民的粗布衣服,衣料早已泡浮沤烂,显然已经沉水多年。
而在最外层的苗人尸首之后,矗立着若干溶岩石柱,每根石柱上栓有大腿粗的铁链,一圈圈绕在石柱之上,仿佛是用来捆住什么东西。
穿过巨大的铁链石柱阵,眼前的景象更令人震惊。
地堑之内还有大批日本士兵的尸首,穿着土褐色军装,泡浮在地堑内最中心的水域。
“这是怎么回事?水下怎么会有日本人的尸体?”
云出岫吃了一惊,原本见着上百具当地苗民的尸首已经足以令人惊惧,可谁知道其内还有日本兵的尸体。
那些尸首被缠在石柱之上用铁链捆绑,像是在禁锢躯壳灵魂,可石柱又被拥立在地堑最核心,更像是众星捧月,拱卫着某种神秘信仰。
身后传来苗王的叹息,龙头手杖一声声沉重叩击着地面,仿佛在为苗地那段屈辱的历史愤懑低吼。
“72年前,苗地十八寨被日本兵血洗屠村……”
1943年12月,黑龙峪大雪封山。
一月前,侵华日军集中8万余人的兵力和130余架飞机,对c省西部地区发动进攻。第六战区与第九战区集中28个师约19.4万人和100余架飞机,在西部地区进行防御作战。
千年以来,偏僻封闭的苗地十八寨第一次被侵略军撬开山门。一批又一批的日本兵扫荡苗寨,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累月大雪封闭了山川,第三批避难的苗民在部队带领下躲入深山,整整一月饥寒交迫只能靠吃土充饥。
黑龙峪周围溶洞无数,是最好的避难场所,某处洞内聚集了上百苗民。
“砰砰砰——”
洞内的人们嚼着黄壤,麻木地听着黑龙潭边枪声昼夜不歇。
一排排苗民被捆绑在黑龙潭边,日本人的军靴踩在国人的脊梁骨上,带血锈的枪口顶在我们的后脑。
“砰砰砰——”
洁白的雪地被滚烫鲜血融化,绵延成道道血河,汇入曲折幽深的黑龙潭。
黑龙峪四面山林上,悬吊着一具具苦难的尸首。坂田中队践行的指令是,杀光,掠光,毁光。
指挥官坂田秀吉把黑龙潭当成天然葬尸坑,就地处决上千苗民和被俘的国军部队。
他气愤地指责士兵将弹药浪费在卑贱物种身上,用他高贵的指挥刀砍下国军士兵的头颅。
日本兵们纷纷上刺刀,挨个处理成千上百个束手待宰的支那人。
围困一月,纵使黑龙峪溶洞多容易藏匿,苗民也禁不住腹中饥饿,陆陆续续出山搜寻食物,可去之有十,归之仅有一二。
洞中被活活饿死的苗民数不胜数,只留下一批年轻人在苦难中挣扎苟活。
一户人家十口兄弟只剩下老七、老九。兄弟俩筹划着出门寻找食物,给老七怀孕八月饿到奄奄一息的妻子果腹。
兄弟俩把孕妇安置在洞穴深处隐蔽的小洞,收拾安心后才出门。可刚一出门,就被埋伏在山下的日本兵沿着踪迹扫荡进苗民藏身的溶洞,将洞中男子统统砍杀,女性羞辱糟践,下到几岁幼女上到八十老妇,死状极其残忍。
曲折的溶洞幽暗深邃,一个日本兵避开正在屠杀的洞穴,端着刺刀警惕地沿着内洞一直走,终于在仄蔽的洞穴深处,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华国妇女……
外洞的屠杀渐渐没了声息。
不一会儿,听见部队口号高喊着什么。洞穴深处的日本兵连忙起身,穿上裤子勒紧皮带,将冰冷枪口对准了地上衣衫褴褛的孕妇。
那个华国妇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护在了肚子上。
与此同时,一滴冰冷的溶洞水突然滴落到日本兵脸上,扣住扳机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瞬。
“砰——”
一声枪响在洞穴深处崩裂,溶洞四壁绵延不断地回荡着“嗡嗡嗡”的低号……
等到兄弟俩归来,看到的是溶洞内尸骸遍地。血水淌成了一条溪流,沿着曲折幽深的溶洞水道静谧流淌,一直淌到洞穴深处。
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躺在地上,身上未着片缕,两只眼睛在昏暗的洞穴内发出一息尚存的生气。
老七万分欣喜地向前一步,脚底却忽然踩到了什么被生生膈到。
捡起来一看,是盒铁皮子,日本兵的水果糖。
而妻子身体旁边的洞壁上,嵌着一颗冰冷的子弹,森寒地嘲笑着他。
“你…无耻!下贱!肮脏!”
老七目眦欲裂,手腕上青筋颤抖,愤怒地将铁盒子暴摔在地,五颗水果糖从铁盒子里骨碌碌滚落一地。
而奄奄一息的妻子却挣扎着去抢夺那五颗糖,拼了命塞进嘴里,支支吾吾地低声抽泣。
“无耻!简直无耻!你这个下作的娼妇!贱人!”他一掌打在妻子脸上,混杂着泥泞与泪水,烫得他发寒。
他们兄弟俩这一趟,并没有搜寻到任何食物。寨子里的粮食早被日本兵掠了干净。
“我倒宁愿你死了!”
他痛苦地瞪着因为日本兵施舍的五颗糖而侥幸活命的孕妻,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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