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绎在李夏怡发怔的时候,也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他之前是在生闷气的,结果这措手不及的怀孕事件打乱了他的情绪和安排,这一天就知道脸红了。
他看向她平坦的小腹时,居然在心想,那里也许正在孕育生命。说是欣喜还有点不大准确,那感觉反正不坏,更多的其实是惊讶,有感于生命的神奇,他像一个刚接触生理知识的中学生,即使精卵结合的步骤图已经画在了课本上,多么理所当然、司空见惯,还是忍不住不停的在心里反问,这样就会有孩子?就这样?
某个瞬间,忽然触碰到了世界繁衍生息的奥秘。
而这和他有关。
霍绎很少有这样想入非非的时刻,作为一个出生就注定了命运大方向的继承人,对他的要求从来是认真、专心、把一切纳入计划,而她一直是打破计划的人。
李夏怡的一条信息就可以把他叫过来,但是实际上他哪里有这么闲。
他这种类型的人非常在意时间的效率性,恨不得同一时间可以做叁件事然而只能做一件事的落差让他成为永不停摆的时针,最近他们这个群体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卷王。
奇怪的是,他只是这样和她呆在一起,第一次和一个人这样呆在一起,聊一些不会在下一秒变成资本、也永远不会变成资本的东西,却并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隔天一清早,李夏怡和霍绎就去了医院,又见到了老熟人顾医生,她已经尴尬到不会再尴尬了。
抽了一管血去做HCG,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她妈就来打来了一个电话,李夏怡接起来,下巴微微一抬,示意霍绎帮她按着针口,不想开口说话,她现在看这人不太顺眼。
所以说人不能做亏心事,刚接起电话妈妈还没有说话,李夏怡心里已经打好腹稿了。
——妈,这个孩子实在是十分意外,不是我不爱惜身体,孩子爸我也会立即……
“妈妈。”她先开口。
“乖乖呀……”
她妈一开口,居然带了点哭音,子女在外地,最怕接到的就是这样的电话,李夏怡心里一咯噔,忙道:“嗯嗯,我在呢,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看一眼霍绎,男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垂着眼睛正在看针口,稍稍把棉花揭起了一角,看到还在流血,立马又盖了回去。
李夏怡用动作示意他松手,霍绎不同意:“不行,还在出血。”
她妈估计是听见了一点声音,问道:“你那边有人吗?在忙是不是?”
“没事的,妈妈,是电视剧的声音,你说吧。”
她索性从霍绎手底下直接把胳膊扯出来,径直往走廊尽头走,流血就流血吧,天气这么热,过一会就会好。
“之前你说要买房子,房子还好吗?手续都办完了吗?”
李夏怡说:“都好的,房东已经出国了,我租了这么久,他给我的价格是很优惠的,现在手续已经走完,贷款也在还了。”
电话那头传来小声的抽泣,“乖乖,妈妈害了你。”
霍绎从后头跟上来,手里拿着一片刚和护士要来的无纺胶布和新的棉花球,一言不发的替她擦干血迹、重新安上,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电话里的声音。
李希一个人带大孩子,单亲妈妈的艰难自不必多说,还好她是事业单位的职工,工资不算太低,还有些存款,省吃俭用着养活一个孩子基本够了,生活中李希积极又乐观,除了前些年她外婆生了大病,李夏怡很少有这样看见她妈妈哭的时刻,心里什么最坏的打算都有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其他的了,她妈都哭了,任何事情都得靠边站:“怎么了?你别着急,喝杯水慢慢说。我在这里听着呢,什么事情都能跟我商量。”
霍绎大致也知道对她而言这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便转身离开了。
像霍绎这个阶层的人体会不到李夏怡如今的感觉,太多的事情甚至是一些听起来可以说是离奇的理由,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把一个小家庭击垮。
普通人的幸福生活就是这么摇摇欲坠。
在她的不断安慰之下,李希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乖乖,你之前不是说要买房子吗,妈妈就想赚点钱,给你一点支持,你大舅舅说可以带着我投资……”
李夏怡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钱的问题。
“我们进了一个群里,他说这个群里有专业投资人,只要跟着投资就行,就一个月,他已经赚了2万了。”
李夏怡眉心微蹙,“之前姥姥生病,家里里里外外花了不少钱,哪里有存款做投资?”
“我……”李希嗫嚅着,“我鬼迷心窍,相信了那个投资人的鬼话,在平台做了二十万的网贷,我原来想边赚边还,没有想到钱刚刚投进去,不久就全亏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们,我才知道被骗。”
二十万。
一个根本不可能在霍绎眼里出现的小数目,却足以让李夏怡两眼一黑。
在买房子之前她是可以拿出来的,偏偏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她现在手中除了一小笔顶不上用的流动资产几乎全空了。
她心里着急,还是安慰道:“你们现在报警了吗?钱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幸好不是太多……先向亲戚朋友借借看,借不到也没有关系。妈妈你先不要慌,还有我呢,我来想办法,你凡事都听警察的。”
李夏怡嘱咐几句,挂了电话,神情有些怔愣,缓了一会才往回走。
在她看不见的拐角处,霍绎去而复返,安静的站在角落里,听完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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