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完美落幕了。
徐葭从监视器前直起身,拖着近乎麻木的身体扯了个懒腰。
当她掏出手机准备查看一下时间时,通知栏上二十一条未读置顶消息和十三通未接电话吓了她一跳。
毋庸置疑,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或许是刚刚见证了悍夫形象的建立,她这会儿也受了点影响,有些害怕面对家里那位的讨伐了。
正巧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徐葭闭了闭眼,调整呼吸,生怕自己反悔似的,迅速接起来。
许是没料到会被接通,那边出奇的安静。
徐葭隐约听到点抽泣声,试探地“喂”了一下,三秒过后是狂风骤雨般的哭闹。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我消息?打你电话也不接!”回笼觉睡得很不安稳,宫晞源做了噩梦,被吓醒后却想不起来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很慌,徐葭离他很远。
本来因为梦魇的缘故,他对她就有些不满——梦里自己好像很孤独,没有人站在他身边,可现实中的自己早就被徐葭宠坏了,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他,她也必须是最后的净土,要是连她都不来帮他,他就会很委屈,特别特别委屈!
他惶惶不安,想要找她求证,看看她是否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温柔体贴,对他百依百顺的亲切的徐葭,结果呢,好家伙,压根联系不上。
宫晞源又气又急,忍不住胡思乱想,联想的走向和结局皆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奔向了毁灭,他不气了,开始担心、焦虑,庸人自扰、疑神疑鬼,最后自己把自己给吓哭了。
这口锅徐葭背的冤,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小时候有几次梦到爸爸丢下她瞒着妈妈跟别的女人跑了,醒来时看爸爸的眼神都不对劲,哪怕他依旧是那个温和端庄、贤淑持家的家庭主夫,也一如既往的专情于妻主,可身为女儿的自己却忍受不了虚幻中他的背叛,无法控制地带上点嫌隙看人,直到下一个梦境覆盖过去。
因为连自己都觉得太过荒诞不可理喻,徐葭对此记忆深刻,只是从来没好意思和他人提起。
“不好意思啊宝贝,我刚刚参与了一个很重要的活动,每一个步骤都非常关键,不能懈怠,所以提前关了静音,也没空看手机……”徐葭不太会安慰人,主要是她平时不怎么犯错,也没人敢和她甩脸色,这种和气到有些低三下四的道歉于她而言是很少见的,可这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娶回家的祖宗,脾气再不好也得乖乖供着。
不是故意不理他就好。宫晞源扯着袖口胡乱摸了把眼泪,他眼皮薄,用力碰不得,一碰就红。刚刚哭的时候应该录音的,也不知道声音好不好听,他一时没控制住,要是很刺耳可怎么办?这有损他的形象……
见那边气息渐渐平稳,不再扯着嗓子哭喊,徐葭趁热打铁,主动提出接他去试衣服。宫晞源傲娇地哼哼了两下,忸怩着答应了。
表面上勉强,心里可是在偷笑呢。
果然,梦境都是相反的。看,她没有忘记之前说过的话,她要来找我,才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
门外响起敲门声。
正准备去洗把脸缓和缓和情绪的宫晞源惊了一下,徐葭是飞过来的吗,怎么这么快?
他眼泪都还没干呢。
算了不擦了,就该让她看看自己可怜的样子。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她那么会疼人,肯定会加倍对他好的。
全然忘记了自己几分钟前还因为一个没头没尾的梦境同她置气的事。
美滋滋地跑去开门。
“来啦来啦……”宫晞源打开门,一张相看两生厌的成熟中年女性的死板面孔浮现眼前,他当即上演一场变脸戏法,上扬的面部肌肉走向垮下来,上下打量的眼神戒备又嫌弃,“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你不会是背着我点外卖了吧?早说了这次活动很重要,不要偷吃营养餐以外的食物,上镜浮肿了可怎么办?”自己带的这孩子除了演技还行外就一张脸可看,接的低成本狗血C级电视剧根本掀不起水花,倒是凭着路透生图勉强够上过热搜的尾巴,所以在镜头里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说罢她捏起对方的下巴左右摆弄检查,眉间苦相的“川”字刻印得更深了:“你这怎么弄的?丑死了!”
骂的是他涕泗横流后干涸紧绷的脸,以及用力揉搓下微肿泛红的眼。
那瞬间,她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听话、不识好歹、不务正业、不懂得机会的难能可贵啊?!
也不是没带过一身反骨不听公司安排、不读员工守则、自我意识过高的艺人,但他们既不是顶破天的大腕也不是厚脸皮的傻子,小学鸡碰上大场面,该怂还得怂。皮肤护理、身体塑形是基本,踏上红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严格按照台步老师的要求来,就怕做得不好被营销号截出来,挂在网络上被人反复鞭尸个三五年。
这人究竟是哪根筋牵错了,才会感情充沛得这么肆无忌惮?
真是命犯煞星,生来克她。
经纪人掐着人中,好歹才没气撅过去,拍着门框忍了又忍,最后憋出一句咬牙切齿的命令:“快把脸洗了,我叫助理去找两个冰袋。等会儿和品牌商那边接洽一下,带你去选礼服,等消息的这段时间你务必给我把脸敷回来!”
除了嫌他丑那句话,宫晞源什么也没听进去,捂着脸各种焦虑:“啊?我很丑吗?等会儿怎么办,我还要见她……”
“呵,现在知道着急了?说了那么多遍要你听点话,你全当耳旁风,现在开心了……”
话音未落,就被宫晞源不耐烦地打断,握住把手企图将她拒之门外:“你走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品牌方那边派了人来接我,马上就到了,你直接去会场等我彩排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经纪人的冷笑顿时收了回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等等?你说的品牌方,是我们等会儿要试穿的那个吗?它怎么联系到你这儿来了?”
“选衣服的人是我,穿它走红毯的人也是我,不找我找谁?你啊?”
他说得过于理直气壮,女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被个不懂事的小屁孩给戏耍了,颇为恼怒地应:“对啊!应该先联系工作人员啊!这是我们本职工作,你真以为我们是吃闲饭的啊?”
宫晞源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大好,再被纠缠就更烦了,徐葭人都要到了,他脸还没恢复呢,哪有空搭理她?
“可人家说了是专程来接我的,据说那边准备的都是还没展出的下一季度新品,为防产品泄露,只邀请了我一个人去试装。品牌规矩多,不好临时变卦,等到了我再问问负责人,可以通融的话再发你位置,你们自己开车来。”
宫晞源难得服软,话说到这儿她也不好再多嘴置喙。这些牌子一向看重版权保护,设计稿的提前泄露甚至可能给它们带来灭顶之灾,她可担不起这样大的责任。
这个品牌是她亲自交涉的,也是那边的负责人审查了资料后慎重下的决定,按理说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交易,就算有,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
“算了算了你快去收拾吧,别迟到了。”经纪人疲惫地捏了捏山根,摆手催他行动,“我和助理先去会场记路线,你选好衣服了和我说,我去接你彩排。”
“不用了,人家会送我去会场的。”
经纪人一噎,对于品牌方无微不至的贴心服务再也无话可说,调转足尖,一个人先行离开。
宫晞源手残,化妆是不会的。再没动用化妆品的前提下他已经尽力捯饬了,复原的还不错,就是眼尾还有点薄红,倒也称不上难看。
二人终于碰上面了,徐葭绕过去替他开车门,等他落座,又自然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得了香吻的男人当即就把之前那点不安抛诸脑后,握着安全带傻笑。
唐夭订的酒店不是这家,她带来的礼服自然也不在这里。徐葭输入目的地,估摸着唐小姐此时应该正在向她刚到手还热乎着的未婚夫邀功,毕竟她那间房布置得挺不错呢,光是玫瑰花瓣的用量都快把整个园子给薅秃了。
选完衣服后要是能撞见邵桉,还可以把宫晞源介绍给他。都是妯娌了,以后会常见,自然得互相认识一下。
“你吃东西了吗?”怕他等急,她就没费时间去外面找店买吃的,想着要是饿了,就问唐夭那边给他安排餐食,让他边吃边选。
宫晞源撇下嘴角,苦哈哈地说自己吃了,吃的草。
“还有冰美式,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喝咖啡,好苦啊……”想起入口的酸味,宫晞源嫌恶的吐了下舌头,驾轻就熟地从她车内的储物箱里翻出颗奶糖含进嘴里。
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了,却穷得买不起糖压一压,长大后嗜甜反倒成了一种执念,这也让本来对糖果无感的徐葭养出了习惯。
她但凡对某个人上心,那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宫晞源喜欢被她呵护的感觉,但绝对无法容忍外人也享受到同等的待遇。
嫉妒、偏执、独占欲……这些不太好的极端情绪在认识徐葭后就变成了再平常不过的内心表现,怕她反感,只能尽力压制,通通披上“醋意”这一在情侣的相处中还算得上的可爱的情绪做掩饰。
但宫晞源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疯狂,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光是短时间内联系不上她,他就忍受不住寂寞,猜忌丛生——
她真的是在工作吗?为什么关于工作内容总是闪烁其词……是不是背着他偷偷见了其他人?昨天还特意抢在他发现之前盖下了电脑屏幕,好像生怕被他看见什么东西……
越想,心就越乱。
猜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昔日里模糊带过的记忆碎片就成了恶意的养料。
宫晞源一方面觉得自己疑心病太重,不该妄下定论,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无法忽视内心越发膨胀的疑忌。
要么默不作声维持表面和平任其发展,要么当机立断斩草除根亮出明牌。
可后果,真的是他能够承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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