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江州市的池澈影如鱼得水,和在岚山时的日常截然不同。
她为事业起步的前期融资而频繁外出,逢周末又经常和朋友见面。白霜的厨艺已经没法将她天天留在家里,显得郁郁寡欢。
池澈影觉察到了这种双方对于感情付出的不对等——以前能不能察觉是一回事,愿不愿意花心思又是另一回事——她问白霜等九月想不想去高中读高叁,总是呆在家里对心理健康状况不太好。
至于孩子,某个常年放养的老父亲最近对她频频关怀。那点儿孙绕膝颐养天年的心思,堪称司马昭之心了。
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那不就意味着只有晚上能和她在一起。幼崽如果不时时在她眼前放着,也就没了用来绊住她的意义。
白霜拒绝了,貌似胃口不佳地放下筷子,抱起突然哭闹的岚柠,别过头去撩开衣襟喂奶。长发垂下遮住大半侧脸,看起来落寞又脆弱。
良心张牙舞爪地昭告存在,池澈影顿时食不知味。在脑海里扒拉了一下最近江州市的活动,提议晚上去海滨路玩。她之前和妙妙去过新开的商厦,听说又划了片夜市,就在防波堤不远处。
曾经想过的“和她一起回家看海”成为了现实,甚至还多了两个幼崽,他们的幼崽,能够成为最牢固纽带的幼崽。
白霜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
不满足。ℛouщeппp.пe⒯(rouwennp.net)
海浪在挤挤挨挨的弱波石上拍碎,一次又一次,粉身碎骨,而后重新涌上来。
心底的火焰是炙热的浪潮,汹涌,滚烫,熊熊燃烧,不知疲倦。
他的人类伴侣走在堤岸边,还一无所觉,回身冲他展颜一笑。任暧昧潮湿的陆风从裙边卷过,海鸥扑棱棱乱飞成黑色剪影,巨大的夕阳在她头顶缓慢沉落。
最近一直状态不太对,他是知道的。
像那些杀红了眼只剩原始本能的精怪一样,贪婪成性,欲壑难填。
他也知道,该劝自己想开一点。寿命与法术都是他自愿割舍,用以塑成那两个人类幼崽,这样才能有与她等长的余生,才是最圆满。
她从不知情,也更无从谈起负责的义务。
但要他如何才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如果当真不在意,就合该继续做他无欲无求亦无趣的岚山山神。如同未曾开智,经年无人交谈,活成空山旷野间的游荡孤魂。
他如果真是那样清心寡欲,也便不会被她诱入红尘。
夜市人多,池澈影小心反手护在婴儿车另一边,领着他们只在外围转转。看看人,吹吹风,给白霜买点杂七杂八的小吃尝尝。
两个幼崽已经睡醒,倒没有哭闹。一个睁大眼睛看着有些害怕,另一个兴奋地咿咿呀呀,乱拍护栏。
“她要吃奶吗?”第一次带崽子到这种热闹地方来,她还有些紧张。
该提前挤一些兔奶的……咳,或者冲奶粉。总之,准备不太充分。
满脑子风花雪月的兔子精低头瞥了一眼幼崽,抬手在岚柠额上轻点了一下,“不用。”
岚苍茫然扭头看向突然安静下来的妹妹。只见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好像,把睡意也传染给了他。
只是用个小法术就觉得疲倦了。
白霜推着婴儿车,懒洋洋地手肘撑着推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池澈影。歪头等她再路过旁边奇形怪状的人类,拐一个弯,去停车场,然后就可以回到没有别人能看到她的地方去。
可她又慢下脚步,看了几眼那些在摆弄乐器的年轻人类男性,然后被其中一个叫住。
“小池。”
不高兴。
这大概又是前男友之一,但不应该是她对那人笑的理由。
执拗的精怪就是这样蛮不讲理。客套的笑、开怀的笑、只是专注看着对方嘴角略微上扬连笑都称不上的微表情,也都统统不可以。
一厢情愿的付出是由真心焚烧,渴求对方对等的回应来修补。
法术已经不足以支撑护佑岚山的那天,他想过今天的场景吗?
海边的夏夜有一点冷,他搭下手臂替幼崽盖好毯子,换了只手托腮。
荣枯有数,他并不算太愧疚,只是有些遗憾。
她如果再去,大概是见不到朗月映明镜的一片湖了。还有用来做过桂花糕的桂树林,或许要许多个秋天以后才能再次盛放。
那些静听山间岁月老的时光像蒙了层纱,隔了片雾。仿佛今夜漫上来的潮水,又将遥遥退去。
只有当下是最清晰。对兔子来说有些冲鼻的海腥味,嘈杂喧闹的人间烟火,和直直注视着他的前情敌。
那个年轻男人抱着电贝斯,对池澈影甚至不打算听完一首歌有些不快。张扬的断眉垮下来,不情不愿告别。
“这个,嗯……也是前男友。”接连几番,池澈影难免心虚,刚走出去一段距离就低声解释。
白霜主动去牵她的手,像是没在吃醋。
如果我告诉你,我做过的事,你会只看着我,只对我笑吗?
可又确实没意义。他知道池澈影讨厌这个——用什么东西,绑住她。
怎么妄想捕住一阵风呢?
于是他只是神色如常,轻轻应了声。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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