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晃动,玻璃杯之间清脆的碰撞声回响在大厅的每个角落,人们的交谈声与古典乐队的弹奏声不绝于耳。
“迁迹,好久不见。”
面前的男人身着燕尾服,戴着银丝细框眼镜,对着自己温和地笑着,耐心地等待自己的答复。
尚迁迹头脑风暴,在记忆中搜索着与这张脸匹配的名字,好像姓颜…这不是废话吗?
第二个字是什么?以?不对不对。
“不记得我了吗?”他注意到对方冥思苦想的样子,重新自我介绍道:“我是颜语轩。”
“…你好。”
原来第二个字是语嘛,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两人又尴尬地寒暄了几句,尚迁迹对这人的印象很模糊,抓到机会就结束了交谈,一路走到洗手间里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光鲜亮丽外表下只有无法忽视的厌恶感,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她可真讨厌这种场合。
颜语轩…
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一个已经离开很久的人。
不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回到家中已经过了十二点,每次回到这座城市的住处都不一样,她本来就认床,这么多年下来从没习惯,每晚依旧失眠。
新卧室干净整洁,墙壁和桌子都空空如也,连电脑和电视都没有。
尚迁迹暗暗后悔没有去住酒店。
难道又要玩一整夜的连连看和消消乐?
后天就返校了,月初的小长假总算快要熬到头了。
等等…月初!?
Omega的发情期是不是也在…月初来着。
尚迁迹突然想起来之前宋溪浔问过她抑制剂的事,她完全忘了这件事,不过姐姐假期应该不会出门,在家里没关系的吧…
她迅速洗完澡就跑出浴室拿起手机,给置顶聊天发了一个探头的火柴人表情,平时这个点对方应该已经睡了,但她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
没过多久,她的手机上接到了一个视频通话,吓得尚迁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看清楚之后飞奔到镜子前理了理还没吹干的长发,抬起手就狂戳绿色的接听键。
接通后屏幕上只有一片黑暗,她还没来得及调高手机亮度,又被对方挂断了。
…早知道就截屏了。
尚迁迹痛心疾首地想道。
故意没回复那人,她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对面又拨来一个语音通话,接听后却也没有什么动静。
“溪浔?”她主动开口唤她。
“迁迹…”
低哑的嗓音透过手机扬声器有些失真,隐隐约约地能察觉到一点哭腔。
“怎么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发情期。”
明明已经用过抑制剂了,不知为何这个月的发情期格外难熬,宋溪浔庆幸着还好她现在放假在家,此时自己的信息素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这么晚了,她其实本来不打算回复尚迁迹的,无奈手速快于思考的速度,意识涣散地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她只想看看妹妹的脸…或者就听听声音也可以…
“很难受吗?”
尚迁迹出神地想,如果自己已经分化了的话,姐姐这时候还会不会给她打电话。
“有一点…”
“用过抑制剂了吗?”
“用过了…”
“是抑制剂的问题?”
“应该…不是吧。”
“溪浔,听说抑制剂用多了对腺体不好。”尚迁迹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也没办法。”宋溪浔低声回应。
“其实找一个Alpha也可以。”尚迁迹强装镇定地试探道。
“……”
宋溪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比起跟陌生人做那种事,她宁愿多忍几天发情期的热潮。
如果妹妹分化成Omega的话,难道她就会因为发情期太难受去街上随便拉一个Alpha吗?
想到这里的她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不得不摆出姐姐的架子慎重地提醒道:“这个不安全的,你不要这样。”
“啊?哪样?”
“就是…随便找别的Alpha…”
宋溪浔说完才意识到有歧义,继续解释道:“我说如果你以后分化成Omega的话……”
“找别的Alpha干嘛?”尚迁迹继续装傻充愣,执意把话题往某个方向引。
“…你知道的。”宋溪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刚开学那几天自己已经被这个破小孩骗过一次了,这次才不会再上当。
“…没意思。”
怎么这次发情期没有像上次那样变成傻子。
尚迁迹惋惜地想道。
“…你的作业写完了吗?”宋溪浔无奈地转移话题。
“返校回去再写,”尚迁迹试图把话题扯回原轨:“你想要我是Omega吗?”
“…不,”发情期这么难受,她当然不想让妹妹受这种苦,自顾自地继续道:“晚自习可能会写不完的。”
“那就是想要我分化成Alpha?”
尚迁迹忽略了后半句话,期待地追问道。
“这…你想分化成Alpha吗?”
宋溪浔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Alpha,她的父母都是Beta,对Alpha的印象大概只来源于故事书里的强大冷酷,光是站着就让人有压迫感。
跟她的妹妹完全搭不上边的样子。
“我想。”
这样就可以标记姐姐了。
“…好吧。”
大概是因为像尚家这种大家族都会希望继承人是Alpha吧,就像她父亲那一代一样。
宋溪浔不太清楚她父母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妈妈没有跟自己讲过,她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在国外结婚生子,没多久却突然又要回国,在那之后…她为什么见不到她的父亲了。
她也时常在想,如果那时候他们一家人没有分离,现在妈妈是不是可以不用这么累…
“溪浔?”
“…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没有…你要睡觉了吗?”
都已经凌晨了,虽然宋溪浔没有任何困意,但她还是希望尚迁迹能早点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不困,你呢?”
“不困也得睡觉了…你在打游戏吗?”
“没有,这个地方连电脑都没有。”
“噢。”
“…不要挂电话好不好?”
尚迁迹紧盯着屏幕上的大海头像,生怕对面的人突然挂断。
“嗯…那你好好睡觉。”
宋溪浔从来没和谁通话这么久,更别提睡觉还通着电话了,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嫌浪费电的。
但现在看着手机上越来越久的通话时长,她只觉得有种奇怪的满足感,想要一直通着这个电话。
“我想和你一起睡。”
“…好呀。”
她也想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妹妹睡觉的。
“真的?那你下次发情期我们一起睡。”
尚迁迹对宋溪浔的回答有些不满,这个语气像是她们还在小时候,可以随时亲密接触似的。
“…为什么要发情期?”
“发情期的Omega抱起来更暖和。
“好吧。”
宋溪浔现在就想和尚迁迹一起睡觉,不知为何今晚格外想被那人触碰,被她亲密地拥入怀里。
虽然妹妹身上很凉,不过她也只会觉得温暖,甚至有些燥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两部手机上的通话界面却也没有断开,不断跳动的通话时长在各自卧室里的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小长假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转瞬即逝,对于小部分人而言却是度日如年,返校的日子总算到来,十月份的学习这才开始。
宋溪浔注意到尚迁迹的头发长得更长了,原本薄薄一层的空气刘海这下完全变成了中分,两侧的发丝被撩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比起以前多了几分干练和成熟。
但是宋溪浔知道尚迁迹迟早会睡乱掉的。(笑拉了)
王途在晚自习不情不愿的讲了一下下周学校运动会的相关事宜,走形式地说了一句“希望同学们踊跃报名”。
本来是要交代班长统计每个项目的报名情况的,他看着第一排正在奋笔疾书补作业的尚迁迹,及时把话咽了回去,转身把报名册递给抬着头认真听自己说话的宋溪浔。
宋溪浔:……
她觉得尚迁迹这个班长的职务就是个摆设,班里的事情班主任几乎全丢给自己了。
下课铃一响,刘妙这厮果然又跑来嘲弄自己。
“溪浔,你要报名吗?我觉得这个5000米很不错。”
“不。”
初一的时候因为是班长,所以被迫去跑了八百米,结果当然是倒数第一,据说那位计时的老师都等不住提早下班了,她这次宁死不从。
“我想报实心球!”
“有50米吗?”
“溪浔!姜依缘说她要跑800米!”
“我没有!!”
短短一节课间,报名表就被填满了叁分之二,宋溪浔在心里感叹着年轻真好,大家都还愿意运动,除了她自己以外。
“每个项目都必须有人报名对吧?”刘妙拿起册子左看右看。
“好像是。”宋溪浔有种不详的预感。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前五分钟,班主任走进教室,拿起宋溪浔桌上的报名册,果然还有几栏是空着的。
运动会每个年级段各班也会有排名,他就不要求他们班有第一第二了,至少别是倒数,那太丢人了。
“有谁要报名3000米和5000米的?”
只要报名了就有分数,每个项目都报上一两个人,保底分也不至于倒数第一。
底下一片沉默。
“没有的话我点名了。”
讲台上的视线扫视过全班,没有人敢抬头。
“张思弦。”
“老师!我报了800米了!”
“那好。”
宋溪浔心里慌得不行,原来刚才刘妙刚才是这个意思,怪不得这么多人抢着报名球类和短跑,她怎么没想到这个结果!
“…尚迁迹,你长跑怎么样?”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中间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宋溪浔在桌子底下紧张地牵住尚迁迹的手,左右晃动示意她拒绝,就她这个体质怎么受得了大太阳底下跑七八圈的操场。
“还行吧。”尚迁迹平静地看了宋溪浔一眼,她回握两人牵着的手,随意地回应道。
“那就3000米好了。”
王途心想这位同学口中的还行到了操场上可能就会是慢悠悠的散步,不过无所谓了,散步也能得一分。
他继续环视四周,寻找下一个人选,毫不犹豫地接道:“宋溪…”
“我想报5000米。”
“…可以,那3000米就…”
“还有3000米。”
连着被打断两次,王途压抑着怒火,皱眉看着尚迁迹跟闲话家常似的报名两项长跑,强装镇定地问:“那会比较累,你就报…”
“这两项之间隔了一天。”尚迁迹拿过讲台上的报名册翻了翻,面不改色地抬头提醒道。
“你最好都能拿第一。”班主任咬牙切齿地说完,叁步并作两步径直出去了。
下课铃恰好响起,全班同时愣了几秒,这才爆发出一阵笑声,引得高一2班和3班的学生都在走廊窗口外驻足围观。
只有宋溪浔笑不出来,她已经预见到下周,下下周还有下下下周,她亲爱的病弱同桌重病不起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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