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皆寂,月光淬着剑刃,万千寒芒时明时晦,更是令这剑冢冷峭如霜。
神明的声音在高处响起:“这片剑冢,有一万叁千七百九十一把剑。而纯钧就在其中……你若能找出来,我便承认你通过剑意境。”
一万叁千七百九十一把。
听到这个数字,祝今今心下一沉。
她并非纯钧剑的主人,和剑灵之间并无感应,要让她从这么多剑中找出纯钧……
难于登天。
但若是不做,便绝无可能。
她稳住心神,蹲下身来,刨开地上的土坑,从土里拿出一把最近的剑来。
她吹了吹手上沾的灰,握紧剑柄,试着挥出一剑。
剑身撞在剑刃之上,一道剑气都无,只有金属间碰撞的轰鸣声,震得祝今今的手有些发麻。ℛóúzнaíшú.óℛⒼ(rouzhaiwu.org)
眼前那一片剑刃却已被她削断。
“一万叁千多把剑……你要全都削断来试出纯钧?”
“我听闻纯钧剑削铁如泥、锐不可当。”祝今今故作轻松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找不到?”
神明的声音里此时听不出喜怒:“那你便试试吧,反正在这太上剑境中,你有的是时间。”
……
一万叁千七百九十一把。
剑鸣声接连不断,不断响起铁器被削断的声音。
祝今今满手是血,身上也被一路横插着的剑刃划出不少血痕。
“还要继续么?”神明问她。
“这世上有天才,也有普通人。我不算笨,只是稍许有点小聪明,借着身上半神之血的光,用了些旁门左道,才走到这里。”祝今今说着,握剑的手又紧了一些,“我认识一个女修,她天资聪颖,天赋极佳,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为出现一个比她更像‘天才’的人,在天资之上,远胜与她,所以一蹶不振,迷惘不已——但眼下,她已走了出来。”
“她还有个妹妹,她妹妹并无天赋,长老们断言她登仙无望,将她逐出族中……”
“可她不愿放弃,不愿向‘天赋’二字低头,最后死在不周山中。”
她越说越激动,竟是在这般困境中笑了出来。
“这世间的人何其不同,有人拥有得足够多,却还是会迷惘困惑,有人什么都不曾拥有,却笃定坚毅沿着自己的道前行,甚至为此付出性命——”
她眼眸灼灼如星,似是说与神明,又似是说与自己。
“而我如今在此,不仅为救陆师伯,也不仅为顺奉天意而来。我在此,为我自己……奉己证道!”
天地静止,血月悬空,本是清冷的夜色,如今全都被血色笼罩,空气弥漫着淡红色的薄雾,连那些剑刃上似乎都有血光隐隐作现。
剑冢中的剑已被祝今今削去大半,她浑身是血,血沿着肌肤一路往下流淌,在地面上拖出一道极长的红痕,虽疼痛难忍,但眼下在神识境中,并不会对肉体造成损伤。
“还要继续……即便这一万多把剑中,并没有纯钧?”神明看着站在血泊中的祝今今,觉得她应当清楚,即便这里是神识境界,但若是她死在这里,神识熄灭,肉体自也不会有醒来的可能。
所以,她做到如此地步,心性又该何其坚韧。
“没有又如何?”祝今今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自嘲一笑,“我既已走到这里,那么有没有纯钧已不重要了,若我要往前路走,便要继续披荆斩棘。”
她做云芷月时,沉湎情爱,从无自我。
但她成为祝今今时,她才发现,拥有“自我”是多么痛快的事情。她选择自己想要的一切,哪怕会痛苦,会失败……但一切后果,皆由她自己一力承担。
她不会后悔,也不会这样简单死去。
惊鸿剑光忽的穿云破雾而来,似一道闪电划破血月。
祝今今的手中的剑剧烈的震动着,似要与那道剑光共鸣。
那些残剑也似乎受到感召,剑鸣声不断雀跃作响。
祝今今吐掉口中血沫,虽是发髻散乱,满身遍布血污,但笑容仍旧自信又张扬。
她将手中长剑指向空中,朝着神明大喊道:“所以——若我信我手中之剑是纯钧,它便会是纯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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