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始终追随着儿子,因而细小的走神一经出现,便即刻被捕捉。
任中盈不动声色,再度捧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道,“怎么不说话?”
游离一瞬,傅煜很快意识到失态,然指尖却似自有意识般,分毫不知轻重,先一步将消息回了过去——初八以后。
拇指摁下锁屏键,手机被搁上茶几,随后傅煜抬头,神色如常,“刚有点正事,对不起,妈。”
将一切尽收眼底,任中盈柔蔼的眼底透出几分兴味。
无需询问便知方才打岔的消息必然不是什么正事。
虽然因工作调度,历年与儿子相处时间有限,可即使他的颦笑掩饰得再好,也无从逃过她被岁月淬炼过的敏锐,亦无从逃过直系血缘的感应。
摩了摩杯耳,任中盈耸肩,“那继续。”
见母亲投来的眸光意味不明,傅煜不自在,摸摸鼻子,侧身望向沙发后高悬的油画。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跟谁结婚,选择什么样的人,这一切其实都不在我。适龄未婚,又能够的上舅舅眼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还要谈喜欢,那就更难。”
“你呀。你可不是为他结婚,结婚以后的相处维系,他可帮不了你。”
“可我要喜欢了,他看不上,又能怎么样呢?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任中盈闻言,倏地语塞。
前程往事如电影,帧帧于脑海内清晰放映。
无奈苦笑,她想,可不是么?自己年轻时未能做到之事,指望下一代去了却遗憾,实在立不住脚。回忆她与傅淮年二十多载婚姻,即便他比照着她心中所期,一步步登至高位,而她何曾又有过半分倾慕与感激呢?
最多不过仅仅倾佩罢了。
怅然叹了口气,任中盈扶额伤神道,“算了,这事就由你吧,我去睡了。”
四日后。
刚刚将后日的航班信息发送给傅煜,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
周元撂下手机,冲外应了声“进来”。尔后小林神色忧愁地推门进入,至办公桌前站定,咬唇踟蹰半晌,望着她欲言又止。
已然畏惧这副遇难事必上脸的反应,周元条件反射地弓起背,皱眉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唉声叹了口气,小林对上周元目光,“刚刚收到通知,成都跟杭州两所初中的办学执照都被取消了。“
“为什么?”
“…受到双减政策的影响,以后招收非外籍人士子女的初中只能按照民办私立学校办学资质申请,不能够按照以前的国际学校执照报批了。”
心里咯噔一下,周元暗道果然没好事,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影响?”
小林搓了搓手,“还有就是,一旦我们申请的是民办私立初中办学资质,那毕业生就需要参加中考。”
神色骤冷,周元难以置信,“什么?”
“叮零——叮零——”
不待小林回话,办公电话忽然急促响起。
舒掌掐了掐涨疼太阳穴,周元烦躁地啧了声,抓过电话,“喂?”
“周总…我是陈校长。”
慌张的语气甫一入耳,紧绷神经即摇起警铃——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握电话的手紧了些,周元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你看到网上发布的视频了吗?“
“什么视频?“
“蒙特利家长的爆料。”
“内容是什么?”
“内容是我们老师勾引家长。”
默了约两分钟,周元强制吞咽了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握拳捶了下桌子,她吩咐道,“现在把视频发过来,然后等我消息。在我没有给答复之前,任何人问这件事,一律不要回应。”
挂断通话后,小林见周元面色发黑,怯怯道,“嗯…刚才我还没说完。”
翻起眼皮,剜他一眼,周元不耐,“还有什么没说?”
“受这个政策影响,陆续有国际学校在关停,如果我们能够拿下执照,这个情况对我们未必没有利。”
“…知道了,出去吧。”
待小林一走,周元仰进椅子中,久久没动。
方才好似有一口气憋进嗓子眼里,令她险些窒息。
翻出烟盒,敲出一支,擦燃火机,怼着橙色火焰狠狠嘬吸两口,尼古丁迅速地疏通了神智。
缓过少许后,她摸过手机,点开了陈校长发来的视频。
视频的第一段为住宅内监控所录,画面中一对年轻男女于沙发上的拥抱亲吻,其后伴随着文字讲解——知名幼儿园老师勾引学生家长,并数度趁男主人不在潜入其家中幽会。
看完视频,周元复而去各大社交平台搜索关键字,查阅其传播广度。
幸而正值冬奥,各大平台的热度被体育赛事占据,这条爆料视频并未引起讨论度,不过视频的播放量仍不容小觑。
强逼自己沉着应对,周元凝神思考十分钟,脑中拟出一个初步解决方案的雏形。
她给李校长发去消息询问汤束醒母亲的联系方式,而后调出陈校长的名片,拨了过去。
“喂,周总?”
“简单说一下家长背景和老师背景。”
“学生的父母都是国企的小领导,这个涉事老师是我们前年招进来的应届生,叫丁易。”
“就这么点?没了?“
“嗯…“察觉周元欲追责,陈校长额角渗汗,”没了。“
咬紧烟嘴,周元恼火道,“背调没做?你们就是这么管理的?出了事连当事人的背景都摸不着?”
约莫一年未挨过训斥,陈校长倍感压力,“据其他老师和他的办公电脑数据反映,丁易有赌球的习惯…我猜想他是为了获取赌资,所以从学生家长中入手。”
“知道了。”
蒙特利管理的混乱程度令人惊心,掌握信息后,周元懒得多费口舌,干脆地掐断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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