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温暖的阳光将绵软的大床烘的暖乎乎,柊懒懒陷在床褥间,一阵又一阵睡意袭来
半梦半醒间,身侧的大床轻轻凹陷下去,略带凉意的手掌拂过她的额头,短暂停留后离开
柊揉搓着酸涩的眼皮,眯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抱歉,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就好”
仁王尴尬的翻身躺平,恼怒自己的情绪再一次被柊牵动,像个毛头小子冲动的赶回她身边
房间静的一丝声音都无
“今天阳光很好”,柊轻道
“嗯”,仁王心不在焉的附和
“我很喜欢”,柊唇角溢出淡淡的微笑,柔和的弧度,拂的人心痒难耐
没有问他为何回来,也没有问他何时离开,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乖巧又懂事,小心翼翼,不敢越过界线一步
仁王翻身搂住她,她其实并不自知,她总是习惯性的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笑起来都不沾染一丁点儿烟火气,让人想要。。。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被阳光晒得惫懒,以前从没有想过,同她两个人静静躺在这里,甚至进一步的亲密,说不上多喜欢,却也没了曾经本能的反感
柊沉默的窝在他怀里,微微汗湿的手搭上他的,十指相扣,仁王身体一僵,只听见她沙沙的声线,透着蛊惑和乞求
“仁王君,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好吗”
肩上的手骤然缩紧,他眼神一点点黯淡,“北原,我。。。”
“我开玩笑的”,柊慢慢松开他颤抖的手指,看不出失落或是难过,只故作轻松的岔开话题,“仁王君,下周就要归队训练了吧”
“仁王!!”焦急的男声透过墙体,在屋内回荡
“是柳生的声音”,仁王从床上弹起,“我去看看”
门外柳生气息凌乱,早已没了往日的儒雅镇定
“仁王,结衣自杀了”
仁王愣住,抓紧他的肩膀,红着眼问他,“你说什么”
柳生身上的衬衣被他扯开一道道褶皱,他声线颤抖着重复道,“结衣自杀了,她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割伤了手腕”
明明上一秒还同她相依缱绻,他此刻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失魂落魄的跌撞而出
柳生略一颔首,体贴的替她掩上了房门,北原柊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难道,他以为她在勾引仁王白日苟且吗,还是想到了她对结衣的恶毒
柊无所谓的笑笑,重新陷进柔软的床,只是阳光再也不似方才那般温暖,她默默拉高被子,蒙住了脸
柊等待着,等啊等,直到日暮西山,手机依旧静悄悄躺在枕边,没有丝毫动静
柊起身出了房门,去向绘里辞行
“结衣出了事,我总归要回去一趟的”
她语气低沉,面上却平静的令人心慌
绘里内心憋闷着火气,气着气着又忍不住心生恻然,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突然理解了柊的无力,仁王,他只是不爱北原柊罢了,所以,他忘记了北原柊,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不管不顾的将自己妻子丢下,挂念着,忧心着,迫不及待的赶到那人身边去了
“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你难道要自己一个人搭电车吗”
“不必了”,柊疲惫的捏住眉心,“我自己可以,不要耽误了你的工作,只是行李还要拜托你替我邮寄回去”
电车车厢空无一人,冰冷的女声一遍遍播报着途径的站点
电话里同样冰冷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忙音
北原柊突然感受到一股冷意,从头到脚被莫名的孤独笼罩,仿佛回到了她刚来神奈川那年,直到后来,她遇到了仁王君,深陷他的温暖体贴,迷恋他的阳光自信,她以为她终于不是孤单一人了
可她错了,抢来的东西怎会长久,她终究不若母亲那般活的清醒勇敢,她辜负了外婆和母亲的期望,没能快乐善良的活下去,她变得面目可憎,贪婪恶毒,奢求不属于自己的幸福,甚至毁掉了仁王和结衣的爱情
柊浑身颤抖起来,她捂住刺痛的胃,俯下身子,艰难的呼吸着,她好像再一次置身在阴暗的海底,彻骨的寒冷,恐怖的黑暗,令她无法喘息。。。
电车门缓缓拉开,闸门一声声轻响着警报,柊才如梦初醒的抱紧背包,冲出电车,寂静的夜,唯有医院依旧喧嚣,哭声伴着仪器滴答声,走廊堆满了病床,无处落脚,柊头重脚轻的穿过人流,最终失去目标,茫然的顿住脚步
天旋地转间,北原里美的面庞一点点在脑中清晰,她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一如往常的温柔坚韧,她眷恋的抚摸柊的头发,拉住北原杉布满皱纹的粗粝手掌,渐渐没了呼吸,后来躺在病床上的人变成了外婆,她只是深深叹息着,紧拽住柊的胳膊,【一定要。。。一定。。】
北原杉没能说完最后一句话,带着遗憾和深切的担忧离开了人世
柊的头愈来愈疼,眼泪似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她憋闷在心中将近十年,咬牙堆砌起来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视线渐渐模糊,头疼欲裂,她终于承受不住,眼前被大片的黑暗笼罩
“北原柊,你为什么会和雅治出现在酒店”
柊握紧方向盘,一言不发
“说话啊!北原柊,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从国中开始,就像个阴魂不散的野鬼一样缠着雅治”
“北原柊,你和你妈都是贱人,凭什么抢走父亲,如今又要抢走雅治”
柊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很想辩解,北原里美不是贱人,于她而言,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最好的母亲
“结衣,你不该来问我的,仁王君会同你解释”
结衣幽怨的转头望向车窗外,刚下过雨的城郊,白雾茫茫
“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来问我”,这一刻,柊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恶毒的女人,她心生怨怼,心底的邪念叫嚣着,撕破脸吧,坦白吧,把仁王从结衣身边抢走吧,北原柊,你希冀的幸福,离你只有一步之遥
微微抿唇,车速不知不觉快了几分
“结衣,我求你,把仁王君让给我吧,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他”,他是她在这世间仅存的贪恋,唯一的温暖,也是她不顾一切,都想要抓住的幸福,因为他,她才怀着满腔勇气,孤身跌撞闯过了遍地荆棘。。。
“是你对不对,是你设计陷害他!”
“我没有!结衣。。。你要做什么,你疯了”
结衣突然疯了一般去抢夺方向盘,“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车子歪扭着撞向窄桥栏杆,刺耳的刹车声在清寂的凌晨格外清晰,猛烈的撞击,惊起桥下小憩的飞鸟,重新归为沉寂
救护车的鸣笛忽远忽近,车玻璃碎了满地,柊浑身疼的厉害,挣扎着偏头去寻结衣,结衣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变形的车椅上,满脸血水。。。
“北原女士?北原女士,您醒了”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堵在鼻端,柊难受的皱眉,想要抬手挡住天花板刺目的灯光
“别动,挂着水呢”,面色亲切的小护士摁住她的胳膊,“北原女士,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平时要注意作息,多补充营养,要不要帮您联系家人?您的情况,还是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
“我没事。。。”出口声音喑哑,北原柊颤抖着拿过床头的手机,说不出失落还是了然,只有绘里几个未接电话孤零零躺在手机里
婉拒了小护士的建议,柊闭上眼睛,慢慢从翻搅的回忆里回到现实
柊拖着疲惫的身躯去问询台找到了结衣的病房
柳生川雄被临时安排了手术,并不在病房,柳生也不知所踪
结衣苍白清秀的小脸半埋在被子里,手腕被纱布层层迭迭包裹着,仁王坐在床边,眼神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的怜惜
柊突然胆怯了,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自取其辱,看着她的丈夫对另一个女人呵护怜爱,每一个人都在残忍的提醒她,仁王雅治不爱北原柊
仁王听到动静,回过身来,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却随即隐去所有情绪,冷冷呵斥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家去”
“雅治,辛苦你过来,吃点东西。。。吧”,看到北原柊的瞬间,最后一个音节陡然尖锐
柊麻木的抬头,和来人视线相交
是柳生的母亲,她发髻凌乱,一向优雅精致的面容此时此刻憔悴不堪,过早染上了岁月的风痕,这些年,她过得很辛苦,和丈夫日益离心,结衣的眼睛和一天天糟糕的精神状态,不断撕扯着她的骄傲
她没有想到,会碰到北原柊
她红着眼将柊推出病房
“你怎么还有脸过来,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孩子,她一辈子都毁了,我的结衣”,她崩溃的嚎啕大哭,怨气横生,不管不顾的撕掉了昔日精心伪装出的淡然
结衣的自杀终于彻底压垮了她,她的女儿日夜以泪洗面,而那个贱人的孩子却好好活着,抢走了本属于自己女儿的男人和幸福
后来,柊无数次想起这个夜晚,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听从小护士的建议,而不是拿孩子做赌注,固执的求一个答案
她真的错了,真的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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