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褚文淇是没指望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说的话能成真的。
然而事实是,戴致行做到了。
不过这也让他花光了攒了好多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
而这件事的完美落幕,也让她极大的改善了对戴致行的看法,甚至渐渐和他亲近起来。
以至于假期戴家长辈工作忙不在家的时候,她都会给他做自己的拿手好菜吃。
随着关系越来越融洽,戴致行偶尔感冒发烧,也会撒娇拿乔地掉几颗眼泪,求着她去帮他做一些事情。
比如要喝她做的酸辣汤啊,让她帮忙写下预科作业啊之类的小事情。
只要不是太过分,她基本都是默默应允的。
主要戴家长辈着实忙,平日里没什么事情,他们两个独处的时间是相当长的。
而且戴致行也不全依赖她,只偶尔如此,更多的时候还是他在体恤她。
也就生病的时候他才会如此。
而这之后她也的确如己所料,没能顺利的离开戴家。
戴家确实不会放过她这样好的资源,去为自己树立大善人的形象,博取更好的名声和前程。
戴家人都精明似狐狸,她稍微有点异动,就猜出她有想离开戴家的念头。
戴群杰甚至直言她这样离开,会让人以为她在戴家受尽委屈才离家出走。
这会极大的影响他的声誉,万一因此影响了他的前程,整个戴家就毁了。
甚至看出她当时对戴致行态度好了不少,而以戴致行为借口,要挟她。
他问她,难道她想看着戴家因此一落千丈,让无辜的戴致行也跟着受苦吗?
像是被捏住七寸的蛇,戴群杰太会拿捏她祸不及无辜的心理了。
又或者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上位者天生就懂得如何拿捏弱者,总之不会是知女莫若父。
所以她纵使不甘被威胁,也依旧妥协了。
他们没有人性,她总不能没有。
即便她身上留着戴家的血,她也不愿自己与之同化。
而且她深刻知道,戴致行虽是利益既得者,可他也没得选。
就像她,如果能够选择,那她一定不会选择降生在戴家。
只是她没想到后来他们甚至还过分到管控她的自由,寒暑假也让她务必回戴家。
理由是怕她假期去打工,让别人知道了,以为戴家在钱上苛待她。
总之戴家人一直在利用她,处心积虑的营造一种戴家待她这个孤女不薄的景象。
在Y企这种国家企业里,用人升官最看中的就是一个人的名声和人品。
想要爬上高位,不仅在职要任劳任怨,为人更要是那种打眼一看就是忠义两全的人。
同时背地又要是人精一个,能辅佐高位,总之门道颇多,管理也严格。
因为隶属国家管理,所以对在职人员要求很是严格,尤其是针对各种国家政策,都要起到带头作用。
比如计划生育,戴家就响应的很“好”。
而她成为孤女的那几年,戴家也是对她“物尽其用”。
逢年过节还要配合着戴群杰演戏,感谢他的栽培养育,甚至单位还有专门的人过来采访。
然后把她放进年终庆典视频里,以赞扬戴群杰淳朴良善,并以他为标榜,树立良好的企业高管形象。
总之那几年她几乎要被戴家人折腾疯了。
后来时间久了心里渐渐扭曲,也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流着戴家的血,她越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像戴家人一样自私,越是没能抗拒来自血液里的那份自私。
她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在意戴致行那个利益既得者好过不好过。
他就算后续不好过,也依旧比她多快活了十五六年,最起码他从落生就是备受宠爱的。
越是夜深人静,这样的念头越是疯长,她每夜都煎熬无比,像精神分裂了一样。
一边想要和戴家鱼死网破,一边竭尽所能控制自己危险的念头,告诫自己不要沦为那么自私的人,不要和戴家的长辈一样去伤害无辜的孩子。
但太难熬了,那份扭曲在每一次为戴群杰树立好人设的时候肆意生长,最后将她彻底包裹起来。
她到底还是开始反击。
戴家长辈折磨她,她就当着他们的面对他们的宝贝儿子没有好脸色。
处处针对,处处漠视,处处为难。
她就是要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
她就是要看着他们眼里有愤怒,却为了营造良好的形象而不敢动她一根手指。
她就是要看他们心疼不已,眼神哀哀。
她就是要逼得他们对她小心翼翼,讨好低头。
他们利用她吃着红利,就该对她唯唯诺诺,生怕惹恼了她这尊活菩萨才对。
他们应该知道,没有人是可以平白捞到好处的。
她就是要他们之后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求着她,而不是趾高气昂的命令她。
他们得知道,他们苦心经营换来的好名声,好工作,好日子,是谁给他们换来的。
哪怕他们狗改不了吃屎,对她和戴致行依旧有天差地别的对待,她也乐意看见他们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表情。
可这样时间久了,以至于她私下也恢复不到高叁暑假那年的状态了。
但是戴致行却从未因此埋怨过她。
哪怕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态,没人情味,他也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完全就是一个只记她的好,不记她的坏的憨憨。
甚至在知道她喜欢季栾后,还总是在假期以自己的名义向戴氏夫妇提出想去旅游。
并且还借着自己出门不安全的名义,软磨硬泡的让戴氏夫妇同意同样放假有空,呆在家里不出门,实则被戴家严格管控起来的她陪他一起。
但实际上他们每次都会在车站分道扬镳。
他总会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去玩,她则去季栾所在的城市看望季栾。
等她想回家了,他们才约好在桃城车站汇合然后对好口供,一起回家。
一直到褚星云质疑他们出去玩了许多次,为什么一直没见他们在朋友圈发过一起游玩的合影,或者相同的景区照片时,戴致行才不得不跟她一起去见季栾,当“灯泡”,以应对褚星云。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大学毕业,搬出戴家之前。
这些事情现在想来就像一个泛着华光的美梦。
戴致行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替戴家弥补她的存在。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义务替戴家弥补她什么。
也没有义务如此帮助她,包容她。
她当年乃至如今的所做所为,在她自己看来,对戴致行也是一种折磨。
她是如此的不堪,又是如此的自私,他没有道理会喜欢她这样一个烂人。
她真的想不出自己有任何一点值得被他喜欢的地方。
所以,他大概率是在哄她。
更多的可能是沉迷她的肉体,以及乱伦的悖德刺激。
即使是病着占有了她,可身体也许早就形成了惯性依赖,本能的想要靠近她。
这种无形的潜意识促使他眷恋与她做爱时的快感,导致他分不清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的肉体。
所以他才会冲动的顺势表白吧?
安全感为负数的她病态的质疑着一切,她不信这世上除了养父母,真的会有人爱她。
事实上,她甚至不觉得养母很爱她。
她一直记得五岁那年,病重的养母要求养父把她送回戴家。
但她也知道,养母把养父放在第一顺位去爱没有错。
而且对比之下,养母已经远胜生母。
所以她一直觉得这世上只有养父母最爱她。
其他的爱她都在本能的质疑。
她不相信,在她没有任何付出讨好的情况下,有人会无条件的爱她。
她所有的自私不堪戴致行全都见过,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这样的她?
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痛感神经都被回忆和如今的感受狠狠撕扯着。
痛的褚文淇眼底满是血丝,直到出租司机把车停在陇田边,她被停车的惯性冲击的晃了下身子,才回过神来,发现车窗外已经阴沉一片。
她付了钱,下车,司机看了一眼立在陇田里的墓碑问她,“你上完坟要不要回市里啊?我看这天不好,可能一会儿就要下雨,你要回的话我就在这等你一会儿。”
褚文淇抬眼望了下天空,乌云盖顶,令人压抑,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不用,您走吧,我家就在这。”
褚文淇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拖着往陇田里的墓碑前走去。
不管雨要下多久多大,她都想和父母多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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