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逃离的身影实在扎痛荀双的眼睛,待她再回过神,一晃眼,江俞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只余下雅阁君与解忧。她心中升起无数最坏的念头,这其中都是对江俞的猜忌。可荀双还是有些疑虑,若是她冤枉了江俞呢?她鬼使神差的走向临衔楼,想把一切都探个清楚。
江俞走后不久,小厮就从临衔楼的后门绕了出去,他的脚步停在一处阴暗的小巷,不多时,江俞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这次做的很好。”
荀双将身子一下就塞回阴影中,只听小厮说:“多谢少主,小的只是不知,那母女的性命要不要留下来?”
“留。”江俞淡淡说道。
雅阁君怀里的女子,果然就是江家的嫡长女,解忧。她早就明白和亲是必然的,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江俞的手段会如此不留余地。
他今日约见雅阁君,为何会在此时,恰巧出现一个小丫头被小厮刁难,更巧的便是这场闹剧偏是让一个和亲最中意的人选,江解忧撞见的。真是好一场戏,其中的巧合身为旁观者的荀双一眼就堪破。
她甚至不敢想,这一步步的棋子都是江俞设计好的。枕边人步步为营,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妹妹。
荀双如坠冰窟,她背靠冰凉的石板,缓缓地蹲下身子,他们再说什么,荀双就没听进去了。
她满心都是无忧单薄的样子,挤在人海茫茫中,任凭她如何寻觅都找不到。无忧与雅阁君的关系绝不只是主仆那么简单,雅阁君行事待人冷淡的令人发指,可在无忧面前却好像变了另一个人,对她无微不至。
小厮听江俞吩咐几句后就走了,江俞看着巷角跟踪技巧无比拙劣的荀双似笑非笑,唤道:“双双,出来吧。”
但荀双像是不想回应他,把头埋在双膝间,不肯抬头。
江俞没有生气,步履停在荀双面前,“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利用我将无忧与雅阁君分开。”荀双的头埋在绸衣下摆间,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以为是她哭了,江俞慢慢蹲下,手指轻轻拂起荀双耳畔两侧的碎发,“抱歉,是我不对,不要伤心了,乖。”
她抬起头,黑眸定定与他平视,她的声音陡然淬冰,“江俞,你要道歉的可不止这一次,你第一次顾我的安危,让我将雅阁君接来的京都的时候,我就该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该相信你带无忧出来,让她看见那肮脏的一幕。”
眼前这个人,她觉得分外陌生,仔细想来,荀双从没真正的了解过江俞。荀双也不知是自己高估江俞对她的爱,还是低估了他的野心。
她的责问历历在耳,可江俞还是面色无常,“不接雅阁君待他暴露,我会死。接回雅阁君,完成我的计划,对南燕对大魏,都会有利。双双,我不是故意让你卷进来的。”
荀双没有理他,问道:“你当我是你的妻子吗?”
江俞不假思索的回答她:“双双当然是我的妻子。”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忿怒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江俞,“江解忧是你的棋子、无忧是你的棋子、雅阁君是你的棋子!但我不是你的棋子,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次又一次利用我,你当我是你的妻子,那你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而后江俞随着她,徐徐起身,他垂下眸子波澜不惊,一点也不为荀双的怒火动容,“朝堂之上,一切都不能成定数,告诉你又如何?你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利用你是我不对,可你是唯一不会被张恩佐和皇帝挟持的人,你有我,也有南燕。”
荀双抬眸看着他,清丽的面容藏在他高大的身躯下,江俞字字把对他付出真情的荀双都做棋子,本是难以启齿的不堪,在他嘴里却很自然的说出来,荀双早该清楚,这便是他的本心。
看清楚他,荀双反而不怒,她不禁苦笑道:“我没有你,只有温远大哥和我哥哥。我原本很难想象,你会像利用江解忧一样利用我。但事实证明,你是这样的人。我也抱有一丝希冀,你会觉得利用我很抱歉,可你没有,你压根就不觉得抱歉。”
这一瞬间,江俞乱了心神,他慌忙抓住荀双的肩膀,“我只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大魏的未来,我不是故意利用你的。”
他还没靠的太近,荀双挣脱开江俞的禁锢,“这不是你我的未来,我从来都不想要现在的生活,更不想做个好妻子,是你,把我从南燕掳来,让我做你想要的妻子!”
江俞没有回复,惊惶的面容一霎而过,与刚才不同,周身散发着的寒气已快压不住,荀双实在不想再理他,转身想要离开。
他抓住荀双的手腕几乎是咬着牙,向荀双说:“对你,我亏欠很多。可你是我从小指腹为婚的妻子,你不能否认这点。而江解忧不值一提,这是江家欠我的,现在要她来还,我甚至不觉得抱歉。”
荀双回想起他们俩的婚约,她也曾安慰过自己,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野心勃勃的男子,这样没什么不好,他有足够的能力与筹谋能为天下百姓打下一方净土,她愿意陪他。
现在想来,只觉得十分可笑。他把无辜的人牵扯进一场危机四伏的棋局,双方落子时的棋艺不同,杀意已现。但他们都无法反抗,是输是赢,棋子都无力改变。
现在停局,至少能持平,不会再有谁牺牲,可下棋之人誓不罢休,每一步都走得合规合理,但这次他把江解忧放进指尖,荀双觉得,他并非是为了输赢,而是报复。
“是,我是不能否认这点。我以前敬你,是因为你是平定战乱的大将。可你利用妹妹对雅阁君的情爱,去伤害江家主母实在卑鄙。”
江俞的手掌逐渐收紧,一双黑瞳紧盯着荀双,面色愈发阴森,左手箍住她的下颌,迫使荀双的目光与他相对,“是,我是卑鄙,我是利用她又怎么样?她母亲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就该忘记么!是她母亲害死我的小娘!”
“父母罪过,为何要子女来还?你一心复仇,要让整个江家的人都随你的怒火一起下地狱吗?江俞,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荀双苦心劝道,眼底流出的泪珠浸满了一张莹润的面皮,荀双的手向上探,直到握住江俞的手背,“阿俞,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放过江解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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