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信众从大殿堂里走出来时,天都黑得差不多了。
于正昊隐于黑暗中,无意识去寻找刘舒舒的身影,黑暗让每个人都差不多,这很艰难。
他的视线只能一直扫视着人流,就在他以为无望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叫。
“舒舒,你看那个人!”
是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
刘舒舒顺着自己的母亲的视线看去,看到的都是人头:“哪个人?”
刘梅痛心疾首:“那个啊,人贩子啊!”
刘舒舒根本没反应过来,刘梅就已然穿过人群追寻一个男子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西装西裤,见到一个中年妇女追着他来,他撒腿就跑,生怕她是什么精神病人。
然而人流拥挤,他没地方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被拉住了衣角。
中年男子转向她:“大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刘梅双手趁此机会缠上他,嘴里一直喃喃道:“菩萨保佑! 你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哎!”中年男子当即骂道:“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因为说到神经病,周围人也自觉远离了些。
刘舒舒小跑着到了自己母亲身边,低声问道:“妈,你怎么了?”
刘梅情绪愈发高昂,她问自己女儿:“你看,他像不像那个人贩子?”
“不像。”
“像的!”
“……”刘舒舒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忙不迭对那位西装男表达了歉意:“不好意思,我妈有点问题。”
接着她转过头,便去掰刘梅抓在别人手臂上的手指:“妈,你认错人了,他不是!”
十五年前,刘舒舒亲手把弟弟交给一个大叔,监控拍到了那位大叔的背影。
唯一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不清晰的监控。现在,要刘舒舒去认,自然是认不出来的,她认不出,都不在现场的母亲又如何能认得出?
刘梅很固执:“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你再看一下,他很像监控里的人贩子的。”
“我说他不是就不是!”刘舒舒小瞧了自己母亲的手劲。而中年男子在母女的拉扯下,已然痛得直嗷嗷叫了。
于正昊就是此时过来的,他看清了叁人的拉扯,当即加入了掰手指中:“阿姨,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把别人抓伤了还要赔医药费的!”
“不行,带他去警察局!”
“妈,你别胡闹啊。”
中年男子也怒了:“好啊,你拖拽我,在警局属于寻衅滋事来着知不知道?”
刘梅文化水平不高,但听到这个词,也大概率知道了是不好的事情,潜意识里无法言说的信誓旦旦似乎也慢慢消解了去。
于正昊趁此机会,一根一根手指掰开了去。
为了防止刘梅重新抓人,刘舒舒就握住被松开的手指。
刘梅仿佛灵魂归位清醒了过来,她怔怔的,抱着自己的头,然后对着四面八方的来风懊悔一声:“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真的……”
刘舒舒松了一口气:“妈,这种情况你以前有过这样吗?”
“没有的。可能是最近想太多了。”刘梅吸了吸鼻子,不敢去看别人。
“……”刘舒舒心疲力乏走到那位被拽的中年男人面前。
好在那位男人并没有多大计较,只是吩咐了她好好管好亲属。
“小姑娘,我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精神病病人你管不住,麻烦下次不要再带出来了。”
说完,中年男人便捂着手腕走了。
刘舒舒也带着刘梅回到了酒店,整条路上,刘梅虽然还算冷静,但整个人仿佛呈现呆滞状态。
等到她睡下后,刘舒舒到了外面去打电话。
她打给于德海:“爸,妈她今晚见到个人就说别人是人贩子。”
“这么离谱?”
“她应该去看病的。”
于德海很无奈:“看过了,说让她看开一点就好。”
刘舒舒试图冷静:“没有开药?”
“开什么药啊,她想不开,那是心病,吃药没用,吃药多了还相当于自杀。”
一些人的话,总是能完美自洽,说服不了别人,起码能说服自己。
“……”刘舒舒对着白墙深呼吸一口气,毫不留情揭穿他:“你是为了省钱吧。”
“是药叁分毒,你不懂吗?而且省钱有错?”
刘舒舒气得挂断电话。
挂断了电话,她依旧久久不能平静,她有预感,自己这样下去,离疯也不远了。
在走廊不远处的于正昊,饶有兴趣听完了全过程,他一边听,一边从中抽丝剥缕窥探她的原生家庭。
最后,他悄无声息踩过地毯,走出昏黄光线笼罩的区域,缓缓走近她身后,喊了她一声:
“舒舒。”
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的刘舒舒即刻回头,见到是他后,竟然发现自己无视了他很久,她当即慌里慌张道:“哦,刚才很谢谢你。”
“小事。”
“还是很感谢。”
“你鞋带松了。”
“啊?”
刘舒舒未反应过来,于正昊就已经蹲了下去。
“……”刘舒舒做不出任何阻止动作,只能默默低头俯视着他。
男人肩膀宽阔,完全挡住了她的鞋子,她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少年的后脑勺上是被染了色的头发,不服帖但又很有规律。
系鞋带的时间很短,她都没来得及看他的头顶的旋有多少个,于正昊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鞋带系紧的刹那,她感觉她的心也不由得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样。
于正昊若无其事站了起来,见到她脸上神色后,他不由得微微歪头打量起她来。
他本以为她经过自己母亲“发疯”和父亲的不愉快电话后,应该会是忿忿的、咬牙切齿的。
然而事实上,刘舒舒耳朵红了,脸也染上一抹红晕。
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于正昊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他转而开口,其中语气极尽温柔:“要不要跟我去放松一下?”
这话说得,丝毫不担心他的意图暴露无遗。
“……”暧昧的语气让刘舒舒的脸更红了,都是成年人,不难理解他想做什么。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声音真好听,说起话来就像摇篮曲。
刘舒舒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声音,她的嘴和刚才整个身体一样呆滞了,说不出拒绝,也没敢去回应他。
她的父母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都不爱双方,她苛求一个男人短时间爱上她,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那她又在顾虑什么?
刘舒舒咬着嘴唇低下头,开始回想之前她拒绝他的理由,无非就是他不爱她,而自己明显也不爱他。
可是爱是奢侈的东西,她竟然敢妄想。
于正昊仿佛猜透面前女人想法似的,他得寸进尺般牵上她的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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