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历劫归来”的香客,他们现身说法,当时黑衣人人数之多、气氛之肃杀,前所未见……
更令人咋舌的是,果然后宫禁军在珍贵人的住处锦华殿,找到青城郡主身边被掳走的侍女。
侍女哭诉说她听到歹徒以为她是穆冰莹,就把她抓走,原因是珍贵人想以穆冰莹威胁王氏,不能供出和王氏合谋的人,就是珍贵人!
说书人立刻收集香客和侍卫的第一手资料,加上前阵子拓拔珍轰轰烈烈的事迹,勾勒出一部情节复杂、跌宕起伏的旷世巨作──《珍贵人传》。把第二名的《杜青天焚猪判案》挤到了第叁名。
(第一名仍是《一品状元拍卖会》)
*****
“杜青天”杜海自从焚猪判案后,成了新青天大老爷,没有他不敢审的案、不敢判的刑;一封折子送到皇帝桌前,状告珍贵人挟怨行凶,要皇上整肃后宫。
赵王原本高高兴兴准备大婚,未婚妻竟遭王氏和珍贵人设计,差点流掉子嗣,每天勤跑威远侯府不说,更亲自赴奉天府了解案情,要杜老爷对王氏严惩。
更别说宠妻狂魔‘欲杀我妻者皆如是’的淮王,更亲赴御史台,带领御史联合上书。
一要皇帝送国书于北周,谴责派这样无品无德的公主来和亲是何居心?竟把大秦当成她的北周,想杀谁就杀谁?
二是诘问北周,给一个和亲公主配置这么多死士又是何意?若无合理解释,已经答应的粮食将叩关不出,六公主也不愿嫁了。
皇帝怒气腾腾把拓拔珍叫来,将她的令牌和一本《珍贵人传》直接掷到她面前,简直要被气炸。
拓拔珍面对皇帝质问直接懵了!
所有人证、物证都不容她反驳,加上还想绑架未来太子嫔妃穆冰莹,皇帝直接逼她交出所有死士,同时箝制她所有从北周带来的人,包含侍卫、婢女、嬷嬷,下旨降她为才人,收回锦华殿,让她搬去寿康宫,每天帮皇太妃抄经以反省己过。
这等于已将拓拔珍打入冷宫,试想皇帝怎么可能去皇太妃的宫里临幸嫔妃,要不是碍于她是北周刚和亲的公主,早一条白绫和鸩酒给她二选一。
王氏在牢中也不好过,所有穆冰莹做的事,在证据确凿下,她咬牙全认了;加上想以藏红花毒害自己兄长的女儿,连王家都不能接受。
威远侯府已发出声明,与王氏断绝关系。
少了王家支撑,杜海就更无顾忌,直接判斩立决。
杜青天又一次明镜高悬、魄力断案,人民称颂!
穆冰莹知道结果后,窝在她的蕉雨阁闭门不出,连去奉天府看王氏也不敢;白天惴惴不安,晚上恶梦连连,恐惧和罪恶感让她几乎要撑不住。
偏偏太子禁足,穆晟下乡,王府更因她的歹毒心思对她闭门不见,将她扫出王家;并说不论将来王家支持谁,都与她穆冰莹再无关系。
穆冰莹几乎要崩溃!
她跑去找叶氏闹、跑去找祖母闹,但完全无用。
老夫人从得知穆冰莹才是始作俑者,联合拓拔珍想借机杀掉穆冰瑶、毁了叶氏和王轻云的胎,老夫人就当这个嫡孙女不存在了;更遑论叶氏将之当成空气,一切规矩照旧,但老死不相往来。
穆冰莹最后的希望是皇后,但皇后怎么可能见她?早在知道段钊给穆冰莹下药的那一天,她就彻底省了和穆冰莹虚应委蛇的心。
不出五天,穆冰莹已经两眼无神,神情萎靡。
当她去太子府喝完汤药,第二十五次问高良娣,太子在太庙有没有消息给她?高良娣一如前二十四次摇头走人,她再一次陷入失望深渊。
其实她心里门清,太子心里,都是那个贱人。
王氏明日就要押解到东市行刑,全京城的人都会看到她穆冰莹的母亲,被刽子手金刀一挥,人首异处。
她穆冰莹从此以后,也要被烙上死囚之女的身份……
为什么?她穆冰莹明明是高高在上、人人追捧的丞相嫡女,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为什么!
当她像个游魂回来,看到穆冰瑶牵着穆禛,从高大精致的郡主马车下来,婢女侍卫簇拥,她觉得特别刺眼。
都是她!都是穆冰瑶的错!
一个庶女为什么不安分当她卑微的庶女?当什么天下第一红妆?当什么青城郡主?
都是她,自己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都是她,娘才会被休、沦为阶下囚!
都是她,王家和她反目!
更是因为她,太子才会不喜欢她!
娘说了,她穆冰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大秦皇后!但因为这个贱人,瞧瞧她成了什么?成了人家指指点点的对象,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穆冰瑶、穆冰瑶!
现在穆冰莹脑中只剩下叁个字:毁、了、她!
*****
奉天府地牢建在地下室,长年见不到阳光。
就算是夏天,白天暑气蒸腾,溽热难当;夜晚好不容易觉得阴凉了,却是各种爬虫、动物出没的时间,老鼠、蟑螂、各种不知名的虫子会趁你睡着时,爬你的脸、咬你的手脚。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一些穷凶恶极之徒,每日吼叫、污言秽语不绝;有些被关久了,精神失常,不是笑就是哭,甚至还哀嚎鬼叫,让整个地牢,就像墙上那阴暗明灭的火把,处处弥漫一股阴森死亡的寒意。
王氏蓬头垢面,一身囚衣,头发散乱地坐在女囚牢里,头发上黏着凝结物,头皮右上方还秃了一块,血淋淋的,整个人脏污不堪。
好巧不巧,与她关在一起的囚友,是去年她偷偷放利时,逼得人家还不出钱,最后愤而杀了讨债人,被判了无期的刘氏。
其实王氏根本记不得刘氏是谁,但刘氏对她印象深刻;看到王氏进来,从惊讶转而惊喜,直喊老天有眼,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里,还能“报仇”。
所以王氏一来,刘氏对她拳打脚踢,扯她头发、吐她口水,两人打成一团;王氏自小娇生惯养,如何打得过这些平时劳作惯了的村妇?最后挂彩最严重的还是她。
每天她都要和刘氏来这么一场,刘氏被关了这么久,心理早就不正常,仇人都送到眼前了,自然要狠狠揍。
今天,两人又掐起来,狱卒来分开她们,告诉王氏,明天午时,她就要进囚车游街,斩首示众。
王氏整个人呆住,刘氏却十分愤怒,她还没解气啊!
刘氏火起来,又狠狠把王氏揍一顿,还扯下一把她的头发,狱卒怕刘氏把王氏打死,遂把刘氏关到另一间牢房,让王氏可以平安度过生命中的最后一夜。
“小哥,今日有没有人来看我?”
狱卒冷笑道:“呸!像你这种专门残害自己人的狠毒妇人,还指望谁来看你?威远侯府早对外宣称与你断绝关系,丞相大人下乡去帮助流民,至于你那个女儿,嘿嘿……听说每天跑太子府,谁还想和你扯上关系?”
王氏:……
若这辈子要找一个她问心无愧的人,大概就是穆冰莹了;可是到了她要临刑的前一天,对她最无情的人,也是这个女儿。
王氏坐在茅草堆上,抓着后颈又红又痒的红疱,踢赶利用黑暗来嗫咬她的老鼠,她感觉后颈有汤水在流,带着一股黏腻恶心的味道。
“依呀”一声,地牢入口的门打开,两名狱卒点了油灯进来,整个地牢瞬间明亮如昼,横行的老鼠逃也似的窜进鼠洞。
王氏适应光亮后,看到来人竟是穆冰瑶。
杨远命狱卒将油灯挂在墙上,自己搬了张干净的椅子给她,秋月带了一个竹篮,狱卒将竹篮里的饭菜送进王氏牢中,而照夜则冷冷站在穆冰瑶身后。
“想不到我死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居然是你;老天爷竟连这最后一夜,也不让我好过。”
“因为你根本没有好过的资格。”
王氏戴上镣铐的双手抓着地牢栏杆怒喊:“穆冰瑶,我是你的嫡母,亏我把你抚养长大,你却处处与我作对!与莹儿作对!你忘恩负义,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怎么?只准你害人,不准人自救?王氏,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
“哼,你娘就是个贱人,你也就是贱命,凭什么和我的莹儿平起平坐?”
我娘是贱人?
穆冰瑶眸光一凝,王氏后颈宛如着火似的,让她痛得在地上打滚!
“穆冰瑶,你对我做了什么!好痛──”
王氏在地上滚动,双脚踢蹭,整张脸红得透紫,浑身痉挛,还发出凄厉的叫声。
“救、救命!救命──”
“道歉!对我娘道歉!”
“贱人!你就是贱人生的贱种,有种你杀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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