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钊点头,信步走到场中央,他目光昂扬、不可一世。
“父皇今日封禅泰山,告功成于天下,自认已经完成自身使命,将传位本太子,成为大秦新皇,立刻即位,改年号为景明,定明年为景明元年。今日以前若有密诏,无论内容为何,均不算数。”
他转身看向皇帝:“父皇,您可是这个意思?”
台下文武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隐忍的愤怒表情;这不是逼宫,什么才叫逼宫?
皇帝当然是气得眼睛都要冒火,哼的一声:“景明?逆子!大秦交到你手中,如何景明?”
段钊眸光半瞇:“看来父皇还不了解这是众望所归之事,萧大公子。”
“太子殿下。”
“翰林院院正欧阳墨以死明谏父皇,求他禅让退位。”
段钊一出口,全场哗然!皇帝更是气得全身发抖。
欧阳墨是大秦叁大儒之一,更可以说是大秦儒人之首,段锦就这么拿来威胁皇帝退位;皇帝目眦欲裂,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你、你──”皇帝呛咳起来。
“父皇。”段铨忙拍着皇帝胸口,眼泪掉得更急,又喊着:“欧阳先生!”
台下众臣也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平时还算温文谦逊的太子,竟然用这么狠辣的招数逼迫皇帝。
人人在震惊与齿冷之余,不免想到自身,无不惴栗惊惧。
倒是被萧笛面无表情抓起欧阳墨,一脸平静。
穆冰瑶焦急道:“段钊,你考虑过杀了欧阳先生的后果?就算你成功登上帝位,也难以杜天下读书人对你的口诛笔伐。”
“太子皇兄,求求你……”段铨泪流满面。
欧阳墨虽被狼狈抓出来,但面目俨然庄重,他朗声道:“青城郡主、八皇子,你们不用为老夫求情;老夫垂垂老矣,这条贱命若能唤起大秦读书人的风骨意志,让这个逼宫篡位的贼人遗臭万年,让百姓戳着他的脊梁骨谩骂唾弃,这条命便死得其所。”
“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
“杀!”
段锦一喝,萧笛长剑直接刺穿欧阳墨胸膛。
“欧阳先生!”
很多人都站起来,包含皇帝在内,就看着萧笛的剑淌着血珠子,而欧阳墨的身子如一摊软肉跌躺在地,刺目的鲜血缓缓晕开。
堂上出现片刻静默。
来封禅的文臣有些是欧阳墨带出来的,也有些或多或少受过欧阳墨的熏陶指点,突然看见他在眼前被这样一剑穿心,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文官血气翻涌,无不大恸!武将虽恼欧阳墨有时得理不饶人,但见他这般不畏死的英勇行为,也是胸口激荡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刘创,他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自古文人相轻,欧阳墨处处压他一头,让欧阳墨当第一个牺牲者,就是他的主意。
穆冰瑶红了眼眶,指甲几乎都陷入掌心;她想到上一世的谆谆教诲、这一世为期不长的笔谈、春夕茶坊的煮茶……穆冰瑶将下唇咬出血来。
她懊恼自己现在灵力尽失,金云蝉为了修复她、让她醒来,耗损太大,如今怎么也动不了,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先生死去……
穆冰瑶闭起眼睛,开始默念口诀调养金云蝉,同时祈祷援军快到!
袁清砚浑身迸射寒气,他想救欧阳墨,但辛棋搁在他颈脖间的剑已经画出一条血痕,浸红了他的白色衣襟。
辛棋警告道:“袁公子,朝廷恩怨,咱江湖人别参和了。”
袁清砚冷冷看向辛棋,宛如看一个死人。
哗啦──帐外雨声大作,如倒峡之势砸在棚子上!
段锦手握成拳,段钊看向他:“老七,是不是在想你的黑豹骑怎么没来?呵呵,以为你布置了叁千黑豹骑有多厉害?这种雨势……等他们冲破泰山下的埋伏上到这里,不知还剩多少?”他摇头看向刘创:“太傅,淮王段锦带黑豹骑无诏却上泰山逼宫,成功被萧家军击退,帮本太子记着。”
萧笛眸光一亮,等他正式入朝,黑豹骑就是他的囊中物。
萧笛不由得把视线投注到乔若兰身上,一旦他把黑豹骑拿到手,若兰表妹是不是也会把倾慕的眼光从段锦身上投向自己?
可当他看过去,却见到乔若兰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萧笛心里狠狠一震!
糟,他怎么忘了,若兰表妹出生书香世家,对文人十分敬重,而他为了太子逼宫,杀了欧阳墨……
萧笛握剑的手,突然有些不稳。
段钊得意大笑,段锦虽然震惊愤怒,但他不相信高峰、陈田、陈彰这么不中用,而且他还有唐晔和突击队。
他朝殿中那些婢女扫了一眼,八观音、凤凰小队已经成功将渗了药的姜汤给萧家军喝了,都在等他的号令。此刻他必须忍,光靠他和袁清砚,救不了大殿所有人……
见段锦说不出话,段钊觉得非常解气!
段钊又看向他的父皇。
“父皇,已经有一个忠臣死谏让您退位,您考虑得如何?”
“大秦交到你这没人性的畜生手中,大秦必亡!”皇帝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段钊抬起下巴,眼神狂热不可一世:“父皇,哪有像您这样诅咒自己国家的?这样劝诫您的臣子可是会前仆后继站出来。”他勾勾手:“萧大公子,大理寺卿赵高义以死谏父皇,求他禅让退位。”
赵高义拍桌而起:“段钊,你太过份了!”
“过份的是父皇,不如赵大人求求父皇?”
赵高义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段钊,你指鹿为马,残害忠良,不配老夫称你一声太子;这里是泰山之巅,神明看着,人民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我赵高义绝不当一个逼迫仁君退位的小人!”赵高义看向皇帝,对皇帝跪地一拜:“皇上,臣主大理寺,明镜高悬,一生坦荡,无事不可对人言,今日更不当那颗污染明镜的尘埃;您绝不能妥协,臣先走一步!”
说完不用萧笛动手,直接以额头触地,血溅当场。
“赵大人!”
段锦激愤得要跳出来,肩膀上突然压下一道千钧掌力:“淮王殿下,阎某知道你没有中毒,但请别轻举妄动,否则阎某不会客气。”
段锦冷然:“本王虽非武林中人,也知华山自诩正派,想不到看到这样的场面,华山弟子还能助纣为虐,本王佩服。”
阎追月收回手掌,但没有回答段锦的问题,因为他回答不出来。
别说许多女眷掩面哭了、文官不忍卒视、武官义愤填膺;外族有些首领更是直接闭起眼睛,一脸沉默。
一名臣子忍不住站起来:“太子殿下,士可杀不可辱!两位大人以死明志,难道你想杀光这里所有文臣武将?”
段钊嘴角噙笑:“没办法,父皇一直不表态,不过李大人你说的对,这样一个一个出来死谏也不是办法;本太子也想当一名仁君,这样吧!本太子亲自走过去问你们,免得说本太子不给机会。”
他站到殿堂中央,表情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本太子若走到你面前,你支持父皇退位,就喊一声『太子殿下万岁』;若支持父皇,就喊一声『皇上万岁』,游戏规则很简单吧?”
段钊随意浏览一下,第一个就走到发言的李大人面前:“李大人,就从你开始如何?”
李大人哪里知道第一个就是他,当萧笛长剑指过来,他腿一软就坐了下去,目光刚好看到赵高义脑浆迸裂的惨状,吓得冷汗不止、浑身发抖。
“怎么不说话?还是……”段钊阴鸷的目光看向段锦:“你支持的另有其人?”
“臣……”
“是『太子殿下万岁』,还是『皇上万岁』?”剑尖离他的胸口不到一吋。
“太子殿下万岁!太子殿下万岁!”李大人几乎是哭喊出来,头低得不能再低,他无颜见坐在堂上的皇帝。
段钊畅声大笑:“很好!萧簧,李大人有带头之功,回去提醒本太子,要好好的赏。”
有了李大人这一声,后面喊“太子殿下万岁”的人就多起来了,段钊愈来愈高兴,然后他来到苏冉面前:“苏大将军,你呢?”
苏冉原本紧闭着眼,这样的场景他不忍看;此时听到太子的质问,他缓缓张开眼睛,迎向段钊的视线:“太子殿下,本将军即使说了『太子殿下万岁』又如何?你敢用老夫吗?”他站起来:“老夫上过上百场战场,身上伤口好了又伤、伤了又好,几次徘徊生死边缘,不是不痛,是痛得心甘情愿。因为老夫少年时,曾跟随云崇礼云老将军,云老将军告诉老夫一句话:『苏冉,流血不怕、死亡不怕,因为我们的血不会白流,皇上会照顾好我们的家人,他是仁君。』”苏冉看向堂上的皇帝:“皇上,云老将军说这句话是二十年前,这二十年来,您没有辜负云老将军这一席话,所以老夫的答案是──”
苏冉以气若洪钟的声音道:“皇、上、万、岁!”
就在苏冉徒手抓住萧笛手中的剑抹向自己脖子时,段锦大喝一声:“别死!”
“起!”
几乎所有的事都在同一时间发生!
穆冰瑶头顶一道金光闪出,直接射向段锦身后的阎追月,段锦大喊之后一个转身,倾尽全力,给身后的人一掌──
袁清砚利用这一个惊变,华山四杰措手不及,他两掌击出,华山四杰中两人中掌,往两旁退开;袁清砚突破了四杰的箝制。
大帐四周跃进身着紫红军服四五十人,各个宛如猛虎猎豹;而八观音、凤凰小队也立刻一改怯懦胆小,迅速敏捷的加入对战阵容。
“黑云骑突击队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说话的正是唐晔:“李六、大同,保护皇上。”
李六和张大同立刻退出打斗现场,护到了皇帝和段铨身前。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电光石火间。
大帐里一阵混乱,又是惊叫、又是逃窜;苏冉毕竟是大将军,临战经验丰富,段锦大叫后,他原本要去抓剑刃的手改成挥开剑,即使中毒,他并没有完全失去内力,反而喝了姜汤的萧笛内力流失,无法第一时间追击苏冉。
阎追月中了金云蝉一击和段锦一掌,已经受了内伤;华山四杰本与袁清砚缠战,八观音加入后,华山四杰陷入颓势。
辛棋怒道:“袁清砚,你以多胜少,不怕武林笑话?”
袁清砚是连礼貌都懒得给了:“方才本公子被四只恶心的畜生箝制着。”
妍芝恼华山四杰很久了:“八观音齐上,今天一定要宰了这些江湖败类!”
而此时段锦大喊:“袁清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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