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影十叁身上的新伤旧痕,多到让卫九昭窒息,多到她已无法循记忆索骥。
她的十叁,不吭不响地咬牙接下命运给他的所有折磨,即便不成人形,也一言不发。
他身上已无一块好肉,卫九昭甚至不敢轻易挪动他。
她堪称卑微地恳请卫柳所派帮手轻轻放下他,务必轻些、再轻些。
镣铐一头深嵌墙壁,另一端陷入皮肉,卸下之后才见踝腕间亦是一片血肉模糊,被人小心挪动着靠坐在地上。
他于炼狱厉鬼的森森獠牙下浴血而立,以一副被生生磨出的钢筋铁骨。
卫九昭攥紧了衣袖,咬牙忍下心中无以复加的揪心疼痛,那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卫九昭一步步向他走近,她的脚下如有千斤重,她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对待他,她怕惊醒了他,她不敢靠近他。
可她的身体违背意志,在他面前跪坐下来。
卫九昭颤抖着剥开他额前碎发,露出那张胡子拉碴却面露浅笑的脸庞,怔愣当场。
她猛地回头起身,抽出头上发钗冲着就近狱卒手背狠狠刺下,不待他痛呼出声已被另一双手适时捂嘴。
卫九昭眉眼含戾,抽出钗子移至那狱卒颈间,声色俱厉:“我只问你一般,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手下松了捂嘴的手,改将他钳制,那狱卒骇然,这小娘子来真的,她当真下得去手!
卫九昭已等得不耐,举起钗子眼看着又要刺下,狱卒心胆俱裂,忙喊:“我招我招!”
“他是个硬骨头,软硬刑罚皆招呼上了仍是敲不出半个字,吭都不吭一声,上头催得紧,便、便用了药……”
卫九昭目眦欲裂:“什么药?!”
“西越传来的摄魂丹,另由巫医行祝由术……”
卫九昭不知道那是何物,她只关心那物可会伤他性命。
狱卒惶恐应道:“不会不会,原是单行祝由术即可的,他意志过强,才给喂了药,只会昏沉些时日。”
卫九昭略松了口气,又问:“那他为何会这样?”
狱卒忙不迭解释:“巫医先是问他可是他下的手,他回了不是,祝由术绝不会出错,实则已是洗去嫌疑,今日这才未曾再施以它刑。”
卫九昭赤红了眼:“既已洗去嫌疑,你们还绑着他做什么!为何又不速速放了他去?”
“我等也是听命办事,上头不开口,哪敢自作主张,求小姐饶命!只是顺口问了他句八月初七在何处做了甚,却什么都问不出,他只是笑,实在瘆人,这才给他又绑上了。”
卫九昭便什么都懂了。
八月初七是他的生辰。
他八月初七整日同我在一处。
相传,古法催眠会让人再度身临那日的场景。
他原来是想到了她。
卫九昭鼻尖一涩,她好想偎进十叁怀里,却只敢避开触目惊心的淋漓鞭痕轻探上他缓缓起伏的胸膛,触他钢筋铁骨之下那颗如磐石般的温柔心脏。
而后,抚摸般吻他干涩起皮的唇。
卫九昭已六年不曾流泪。
他总是……
无妄之灾。
卫九昭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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