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路上碰见不少锻体门弟子,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至少,云闲再也没见着一个像从前一样敢当面说姬融雪什么的人,甚至有些年轻的新面孔,看向她的目光依稀带上钦佩。
姬融雪一概忽略,只是风一般朝西楼去,将那些不论好的坏的闲言碎语都抛在脑后:
“上次大小姐在演武会上夺了第一,似乎那两位恼怒了好几天,啧啧啧,真是路边的狗都要被他俩踹一脚啊。”
“自然了!你要是裘卓你开心吗?大小姐的功法还是他教的,现在被当众打得鼻青脸肿。可我看,其实掌门神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掌门和大小姐不交心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大家都知道,只不过碍于面子而已。”
“有天赋会做事又有什么用,摊上那么一个疯子娘……”
云闲目光一凛,将那个正在说话的弟子一把拽过来:“劳驾,我们刚出任务回来,能不能告诉我,姬尚又做什么了?”
那弟子一愣,狐疑道:“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我也不认识你啊。”云闲笑得灿烂,道:“说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她深谙贿赂精髓,袖口里东西滑落,掉到地上,云闲诧异捡起,问道:“咦,这是从哪掉出来的?是你的吧?来,还你。”
薛灵秀定睛一看,是那根违禁物品棒棒糖:“……”
云闲去当官其实也可以。看这无师自通的炉火纯青劲儿,常人少有。
那弟子眼珠一转,语气便软下来几分:
“哎呀,你还能不知道!她能做什么?这不是南夫人上个月刚有孕么?她竟然胆大包天,要去对南夫人下手,现在被掌门和几个长老联合关了禁闭,也不知道多久能出来!”
“……”
姬融雪一路闷不吭声去了西楼,把芳心草交给侍从,就走了。
她抽条之后话是越来越少,沉默寡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有讲冷笑话的习惯。至少也得是遇到铁蛋之后吧。
云闲和薛灵秀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不跟着大小姐了,先去看一下南荣红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楼里果然摆设装潢都要讲究许多,周边放了不少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灵草药植,都被照料得很好,枝叶舒展,光泽粼粼。
忘尘门有两绝,一是掌法,二是药理,看来南荣红虽说先练的前者,但药理也相当精通,不输任何人。
大殿中无人,萤珠泛光柔和,垂着帷幕帘坠,三人猫在角落里,只能勉强瞧见帷幕后依稀的人影。
南荣红坐在那里。
云闲试着放了一下薛灵秀的手,刚放开就感到一股推力,立马又老实握回去,不敢作死了。
“……”薛灵秀道:“你干什么?”
“想试试现在能不能放手。你看大师兄再被牵着都快睡着了,跟梦游一样。”宿迟闭目休眠,点了跟随模式,倒还很省心,云闲道:“先不说这个,我都快被捂出汗了,薛兄,你有没有手帕擦一下?你不是有洁癖吗?”
薛灵秀嫌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忍住。”
云闲见是没有帕子了,只能艰难地用手在衣角上面蹭了蹭。一边蹭,一边蹙眉继续传音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为什么觉得这大殿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不是药草味……血腥味吧?难道南夫人被姬尚打伤了?”
薛灵秀尚未说话,就听到殿内传来温和声音:“三位,是来看望我的么?”
云闲一惊,悚然看向帷幕之后,体内灵气微微涌动。
竟然被发现了!
“是掌门叫你们来的吧。”南荣红又道:“我都跟他说了,不必如此。有一两个侍从便够了,人来人往反而不够安静。”
薛灵秀从她话里听出点什么,反应极快地道:“南夫人,掌门要我们来……帮忙,只是太过挂心罢了。”
南荣红笑了一声,道:“那就劳烦你帮我倒一杯茶了。”
薛灵秀硬着头皮走近,倒茶,垂眼,像所有侍从一样,压低身子将手中的茶盏送入帷幕内,南荣红伸手来接。也就在这交接一瞬,云闲才发现,南荣红的手还保留着常年修行掌法的特征,粗厚宽大,老茧厚实,指节突出,张开来如一把蒲扇。
“……打扰了。”薛灵秀快速道:“南夫人,我们先告退了。”
云闲被他一拧,便要匆匆往外走,刚有些莫名,就听到咫尺之际,薛灵秀轻却急促的传音:“那不是‘现在’的她!”
“脉搏并非有孕之脉。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南夫人,而是一直消失到现在的……南荣红!”
云闲顿时明白了姬融雪在莲座之中被吓到的感受,鸡皮疙瘩一下窜了满胳膊。
……如果这是南荣红本人,那她知道这是在哪里?还是不知道??一开始大殿内的那个也是她在演么??她到底想做什么,之前在大殿内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宿迟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双眸一睁,三人行至门外,却突然撞上了去而复返的姬融雪!
始料未及,云闲差点摔个大马趴。
姬融雪也微微怔了一瞬,却忽略了一行人,绷着脸站在门槛之外,对内冷声道:“南夫人,你叫我过来有事吗。”
“我有话要对你说。”南荣红婉转的话却如同催命符,自身后温声道:
“还有那三个孩子……也一起过来吧。”
第136章 雪狮狂情(十三)
半刻后, 云闲三人落座。
姬融雪就坐在三人对面,稚嫩脸上满是冰冷的怀疑。
虽然是青少年时期限定竹节虫大小姐,但云闲还是不想在她面前显得自己是个到哪儿都要牵着两个男人手的女变态,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薛灵秀感觉自己的脚正在被踩:“…………”
这简直就是在他的底线上蹦哒, 薛灵秀深呼吸两下, 真的恨不得把云闲打包扔出去。
“南夫人。”姬融雪还小,没现在这么沉得住气, 开口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南荣红端坐在帷幕之后, 依旧没有露出真容,而是道:“你的母亲如何了?”
“……”姬融雪以为她是来嘲笑自己的, 生硬道:“不知道。”
云闲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就算再躁动也必须不露声色, 因为她并不知道南荣红发现自己发现了没有。
打的就是一个心理战。
这个时候她就很佩服宿迟了,这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面瘫脸,日常生活虽然不太方便, 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
“只是问问, 不必紧张。”南荣红笑了笑, 又道:“你的狮功练的如何了?”
姬融雪道:“还好。”
“还好?”南荣红揶揄道:“我听说, 你在上一次演武会上打败了卓儿和丹儿,得了第一。这怎么只能算是还好?你若是还好, 门内就没有好的弟子了。”
“……”姬融雪尖锐道:“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他们败了是他们实力不济, 仅此而已。”
姬融雪看上去很有敌意,无差别对这殿里的所有人。不怪她,任何人当了这么久的刺猬, 是没法一时半会把刺收起来的。
南荣红又笑一声:“我只是想提点你一些事情。融雪, 你知不知道锻体门功法之‘弱窍’?”
“知道。”姬融雪道:“全身功法灵脉汇聚之关窍, 绝密,功法不同,弱窍不同。”
南荣红问:“那掌门的弱窍,你必然是知道在哪里了?”
“他和我练的同种功法。”姬融雪挑起眉,“我怎么会不知道在哪里?”
薛灵秀看着她,心想,大小姐的自尊心倒是越来越强了,连这么一点细枝末节都不肯放过。
她不想说“我和他练的同种功法”,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宁愿生硬调转语序,也不说出口。
“哦?”南荣红兴味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十大长老的‘弱窍’,都在何处啊?”
云闲神色一凝。
这是什么意思?说给姬融雪听还是说给三人听的?恐怕连掌门都无法做到熟知十大长老的弱点所在,长老之间就更是绝密了,若是姬融雪能得知,无形中手头便有了筹码。可南荣红现在说出口,又是什么意思?
姬融雪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道:“别开玩笑了。”
从语气中也能看出,她其实想知道。
“大长老玄龟,身上防御其余九人齐上都攻不破。弱窍在完骨穴,只要能击中一瞬,防御波动,半刻后方能重聚。”南荣红自顾自讲起来,“二长老赤牛,牛角如刀刃尖戢,挥动起来常人难以近身。弱窍在天冲穴……”
她就这么逐一从大长老讲到十长老。
姬融雪僵坐,冷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掌门让你告知我的?他又想叫我做什么?”
“十个长老家族内部通亲,已经有隐隐相护,根系交缠之势。他们觉得自己可以秘而不宣地将掌门权势架空,最好再扶上去一个新的。”南荣红喝一口茶水,自顾自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谁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
“至于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以后总会有机会试。就算不试,也会有人帮你试。”
云闲:“……”
看来,南荣红是发觉了。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掌门其实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南荣红继续道:“但长老们不知道,掌门印可不仅仅只是掌门的象征——开闭死牢,克制功法,若是得知弱窍,再搭以狮功,以裘漠比他们还高一截的修为,一人重伤十人不在话下。”
“只要是他的后代,不论是多么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拿到掌门印,十个长老中至少六个长老的性命都被捏着。更何况,他们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团结,到时候逐步击破……”
姬融雪站起身,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我要走了。”
她僵着脸起身,却被直直禁锢在了原地。南荣红冷道:“我没说让你走,你为什么要走?”
姬融雪愕然:“你……”
宿迟终于睁开了眼睛。
云闲传音道:“大师兄,你现在睁开眼睛,不如不睁。你一这样我就知道,看来这架是非打不可了。”
“这里让我很难受。”宿迟缓慢地眨动眼睫,寒光毕露:“所以,要快些解决。”
薛灵秀冷言冷语:“南荣红是出窍期。你若是实在难受,就到后面去,云闲上。”
说的极是。云闲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贴心了,道:“好啊好啊!”
宿迟却不领情:“她又不是你师妹,你使唤什么?”
薛灵秀:“……??”
他不可置信。这大冰块还会呛人??!
众人都已经做好随时开打的准备了,可南荣红却还是端坐在帷幕之后,安静道:“诸位,看到楼内养的这些药植了吗?”
既然现在大家都看出来,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了,云闲起身,道:“看到了。南夫人,养得不错。”
药植散发着浓烈异香,翠绿枝叶舒展,似乎快要结果了。南荣红道:“薛公子还没认出来吗?噢,你是妙手门的,只治病,不害人。所以只见过广陵丹,没见过广陵草吧。长的是不是很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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