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魔两界或终有一战,无祈,你当真愿看这苍生生灵涂炭么?”
谢无祈眉头一皱,没等他说话,只听空明继续道:“我知你从不愿欠人情义,所以为师并不会阻止你救那凡女。你且在寻言灵灯碎片这一路顺带帮她去寻那解药就是,只是你更要记得,当初天剑宗为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是,如今掌门仍在闭死关,你又如何能抛下这剑宗于不顾?”
谢无祈没有说一句话,但脸色却沉了下去,漆黑的瞳孔仿若永昼,似要将所有情绪都溺毙其中。
空明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身为谢无祈师尊自然也有不舍,但当初既做出决定就容不得他今日陷于小情小义。
想到什么,空明平和舒展的眉捏紧,严肃道:“还有一事,便是你体内的冰莲之心。前事倒也不必再提,只是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万不可再伤及自身!”
谢无祈抿唇,结印祭出双世剑,双手奉上递向空明。
空明一怔,怒道:“无祈,你这是做什么?”
“请师尊收回双世剑。”
双世剑蕴含神魔两力,需最精纯之心才能不受魔意惑乱,当日谢无祈为暂时保下郁晚的性命,主动献出一瓣莲心,自然不再是最适合秉持双世剑的人。
可双世剑既认主,又如何是空明等人能轻易做主收回的?哪怕是掌门尚未闭关,合宗门上下之力恐也难以再将其封印,一切都是天数罢了。
空明叹了口气,“你自小修习无情剑道,就算损失一瓣冰莲也算不得什么,无需自责,此剑既已认主哪还有随意放弃的道理?你且安心拿着就是,只是以后更要日日自察灵台但求清明,切不可沾染魔意半分。”
*
郁晚记着谢无祈督促她今日不可乱跑的话,回来后便一直待在屋中,直到月头高挂,她一人窝在房中无聊,才来到院中,随手在树上折了一截短枝比划起来。
她以前穿现代文的时候扮演过女明星,当时因为演戏需要,学过一段时间的民族舞。
此时以树枝作剑,在月下练起剑式,倒更像是起舞。
谢无祈推开院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月撒银丝,一截花开灼灼的木枝刚好顿在他眼前。
人花相映两相红,他的心倏地一震。
郁晚忙收回手,见他失神,故意打趣道:“谢无祈,你好像脸红了。”
原本只是她随口一说的玩笑话,谁料话音刚落,仿若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对方双颊当真浮上几分红。
郁晚愣了两秒,忍不住翘起唇角,“莫非是我舞剑很好看?”
谢无祈避开郁晚目光里毫不遮掩的蓄意引诱,淡声否认:“我推门进来时你便停下了。”
那意思就是他什么都未曾看到,又谈何好看与否。
郁晚嗤了声,意味深长地乜他一眼,“你不承认就算啦。”
虽然只是一瞬,但谢无祈身上第一次露出局促的模样。
往日连面对魔魅都不曾觉得难以招架的人,如今竟对着一个凡人少女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郁晚见他闭了闭眼,目光重新恢复清明冷冽,再看不出半分端倪。
他嘴上不肯承认的,她自然有别的途径来验证。
“刚才动心值有没有波动?”
系统:“有!目前最高值是三十!”
郁晚弯唇,随手将树枝扔在一旁的树下,而后转移了话题,“你要收钟离寥寥为徒么?”
话音落下,郁晚感觉谢无祈的目光十分郑重仔细的落在她脸上来回打量了一番。
像是要透过她脸上浮夸的笑容,窥探出她问这句话时的真实心意般。
在这件事上郁晚的确有私心,倒不是因为谢无祈收钟离寥寥为徒于她而言有好处,她其实并不在意那味解合欢印的药引子。
就在她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时,对方突然有了回应,谢无祈垂下眼,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着什么,“今日你也听到了,钟离家有树榕草,此物难得,要解合欢......”
未等他说完,郁晚打断他机械的陈述。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谢无祈听的一清二楚,“这是你的事,为什么要问旁人的意愿,你只需考虑你想或不想就够了。”
“谢无祈,你想如何选择?”
“想收她为徒么?”
如今他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对她设防,在攻心一事上,也是时候该再进一步。
一股莫名的酥麻感伴随着少女低沉的嗓音钻入大脑,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我?”
谢无祈似乎未曾想过郁晚会将问题抛回给她,收钟离寥寥为徒百利而无一害,于她、于钟离寥寥、于天剑宗而言皆是如此。
对于谢无祈而言,他生来便是天剑宗最为锋利的剑,他的责任便是守护灵界苍生。
所有人都教他如何摒弃私欲,以无情入剑道。
自然也就从未有人,问过他一句——谢无祈,你想如何。
而此刻,却有人问他,谢无祈你想如何做?
“动心值又升了!”
第24章 死了
第二日天光乍亮,郁晚就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叩门声吵醒了。
待听清钟离寥寥中气十足吼叫的内容后,郁晚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好家伙,原是谢无祈一早便回绝了收徒这件事,所以对方才找上门来。
可冤有头债有主,大清早扰人清梦算什么?她有本事在这敲门,怎么没本事去找谢无祈对线啊!
郁晚压着火,“哐当”一声大力将门拉开,抬眼便朝着门外道:“又不是我吹耳边风不让谢无祈收你为徒的,你有闲工夫迁怒于我,倒不如以你钟离一族的滔天权势为饵去求求他,兴许他就回心转意了呢?”
听出郁晚言语间的讽刺,钟离寥寥的脸色虽有些挂不住,可周身的气焰却不曾削减半分。
她指着郁晚鼻子骂道:“来之前我早已打听过了,谢无祈对他师尊空明长老无有不应,昨日连空明长老都暗示我祖父拜师乃是水到渠成之事,怎得只过了一夜他就突然改了主意,言之凿凿地回绝说绝不肯收徒?如此,你还说此事与你无关,你敢对天道发毒誓么?”
郁晚愣了一瞬,这一反应落入钟离寥寥眼里,便是坐实了她心虚,“瞧瞧,你果然不敢!”
郁晚直接气笑了,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然而涌入鼻腔的异香让她下意识蹙眉,她不动声色朝着钟离寥寥腰间扫了一眼。
钟离寥寥今日身着一身红衣,可腰间佩戴的香囊确是绿色,在她一身精致的装束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就像是临时起意才戴上的。
郁晚想到什么,弯了下唇,一改先前的剑拔弩张。
昨日在大殿上她便听钟离寥寥提到过,对方之所以执意要拜谢无祈为师,是因为在她了解过剑宗一众可堪为师的人选后,才决出他最为合适。
可见钟离寥寥必然对谢无祈了如指掌,而郁晚正好有想同她打探的消息。
没有人生来就位于云端不染情爱,谢无祈也不会是意外。她猜想一定是曾经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而这一部分刚好在书中被一笔带过,没有详细记载。
若想知道究竟,或许眼前之人便是突破口。
思及此,郁晚话锋一改,“我又不修仙,就算发誓也不受天道约束。”
见钟离寥寥面露愠色,郁晚抬手示意她听自己说完,“你不就是想拜谢无祈为师嘛,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你且随我进来,我有办法。”
钟离寥寥狐疑窥她一眼,“你会有这么好心?”
郁晚坦然道:“自然不会,我帮你出主意,作为交换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钟离寥寥一脸“果然如此”,但是听郁晚有所图谋,她反而放下心来。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若郁晚说自己大发善心在挨了一通骂后还愿意不计前嫌的帮她,她是断然不会信的,而像如今这般言明就是一场利益交换,她倒觉得再正常不过。
郁晚错开身子让她进来,钟离寥寥哼了一声,鼻孔朝上昂首走入院内。
行至院中,郁晚没再迎她进屋,而是领她在墙边的竹椅上坐下。
这是郁晚这几日专门搬到院子里夜间赏月用的,此时倒也方便了她和钟离寥寥说话。
“想问什么,你且说来我听听,若是刁钻古怪亦或是涉及我钟离一族的秘事,恕我直言,你方才所提的交易便做不得数!”
郁晚像是丝毫不介意对方跋扈的态度,缓缓开口道:“我只是想问一些与谢无祈有关的事,想必并不会让你觉得为难。”
听郁晚如此说,钟离寥寥便放下心来,她嗤笑一声,小声嘟囔了句,“果然是个蠢的,我还当你要问什么。”
郁晚也知道,自己如今在钟离寥寥眼里只怕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不过这样也好。
“那你快问吧。”钟离寥寥催促道,然后她竖起三根手指,“但是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
郁晚点头,想了想才说:“你可知谢无祈他在天剑宗内,可曾犯错受过罚?”
钟离寥寥怔愣一瞬,又倏地笑起来,“若说寻常弟子犯错受罚那是常有之事,不过……像谢无祈这般循规蹈矩之人,自是不同。据我所知,他仅有一次犯错受罚的经历。”
只有一次……
郁晚眼中笑意渐深,“你可知其中缘由?”
“据说是他包庇同门师弟引来祸事,才牵连受罚。”
谢无祈的同门师弟?
按理说,只有拜入同一张老门下的师兄弟之间才会特称为同门,可如今空明长老的亲传弟子分明只有谢无祈一个。
“那他的师弟呢?”郁晚问。
“死了。”说罢,钟离寥寥不顾郁晚眸中的惊诧,提醒道:“已经三个问题了,该你说我要如何才能让谢无祈收我为徒了。”
虽然在钟离寥寥眼中郁晚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愚蠢凡人,但她不可否认对方似乎的确能左右谢无祈的一些决定。
郁晚压下心中的疑惑,缓了缓才道:“你为什么如此急着要拜入谢无祈门下呢?”
钟离寥寥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要随他修习剑道。”
“既如此,你何不寻了理由追随他左右,先修行,待有了师徒情义再定那层名份呢?”
见钟离寥寥蹙眉,郁晚继续解释道:“他不日便要下山历练,说是历练,实则是借历练之名搜集言灵灯碎片。你们灵界与魔界的纠葛,你应当比我更为清楚,他身为天剑宗弟子,自要阻止魔族生事。你若能寻得理由与他同行,岂不是把握住了最好的时机?”
“对啊,如此一来,我还能在真枪实剑中磨砺剑术!对提升修为大有裨益。”钟离寥寥眼神一亮,再看向郁晚时眉眼间的神色也缓和不少,“你的主意确实不错,但我还是要劝你,把心思寄托在男人身上是没有出路的。”
郁晚扯唇微笑,摆出送客的手势。
算着时间,钟离寥寥也没有逗留。
直到院门重新合上,她才转身拨动了下挂在腰间的香囊,缓缓勾起唇角。
郁晚方才的提议,只能说是这一趟的意外之喜,除此之外她还做了另一手准备。早在来之前,她便在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放入了能诱发合欢印的药粉。
待郁晚合欢印发作,以谢无祈那般冷心冷情的性子可会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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