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一脸认真,倒是承袭了几分妙寂的庄严:“今日你言行定要收敛些,山门里的长辈都回来了。”
芙姝左耳进右耳出:“说得好像我哪日不收敛了似的。”
“你哪日都不收敛。”
“……”芙姝被怼得哑口无言。
弥空与她说了会儿注意事项,自己便上祭坛去帮妙寂做事了,芙姝自己寻到了太清阁的位置坐了上去。
这个位置很好,不高也不低,恰恰能与和尚对上眼。
少女娇俏艳丽的脸庞上弯了个饶有兴趣的笑,她似乎永远都是以这副面貌来面对他,皮笑肉不笑,练了十几年的功力,瞧上去倒有几分真情实意。
妙寂只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子,低声诵念了句什么。
芙姝转眼四顾,发现谢然就在不远处坐着,眉目悲伤又沉痛,她悄悄挪了过去,安抚般拍拍他的肩。
“师兄。”
谢然见芙姝来了,唇角勉强勾出个苦笑:“芙师妹来了。”
“嗯。”
见她兴致勃勃地左望右瞧的模样,他眉目柔和道:“师妹有所不知,数百年来,净空山还是头一次做这样隆重的法事,此次云梦泽失守,日后妖邪当道,也不知还要死伤多少弟子,做多少场这样的法事。”
芙姝静静听着,没出声。
见她不答话,谢然思索片刻,又换了个话题:“师妹是不是去见过荀卿了?这几日都见不到他,他如今状况可还好?”
“他很好。”
“前几日你同我要的练习用药草已经备好了,咱们药库里还有很多的,师妹不用担心。”
芙姝笑得咧开八颗贝齿:“哎,师兄真好,谢谢师兄。”
谢然耳根一红,笑笑没说话。
一声沉重的铎音敲响,令得众人心神俱震。
芙姝却是一听到这钟声就开始困了。
不是她对逝者态度不好,而是她还在京中时,许多千金都爱邀请她去听安国寺上香,敲钟念佛,或者听主持的讲经会,但是那和尚除了俊点,道行还不如弥空悟得多,一部心经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些千金都是去泡和尚的,而芙姝对和尚没有兴趣。
直到妙寂出现为止。
祭坛上陆陆续续围绕了许多僧众,围绕着祭坛坐成好几圈,
“为什么没有点长明灯?人间的寺院里,大家都要点长明灯给逝者祈福。”
谢然喃喃道:“有的,每个人都有一盏,但是他们的长明灯都碎了。”
长明灯碎,人便是消散在天地间,再也不能轮回复生。
“这样啊……”
祭坛前的案台上摆满了金饰法器,香炉里冒出丝丝袅袅的莲香,这香非常神奇,霎时便能令人沉下心来,妙寂的脸隐在朦朦幢幢的莲烟中,眉目越发疏朗柔和。
他盘腿坐于台前,双手合十,露出袈裟里一段坚实劲瘦的小臂。
他一开口,僧众们就跟着开口,梵音艰涩,但若出于他的口中,便是清醇温润如玉石之声,使得在场众人内心都获得极大的安定与踏实感。
芙姝很快就有了困意,可每当她困得即将睡倒在座位时,妙寂那肃穆严厉的目光就会直直望过来,灵台中顿时佛光普照,清醒极了。
不消半日,芙姝的面色就凄苦得如地里夭折的黄花菜。
念诵过一遍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芙姝不知道他们在沉默什么,因为这沉默太长久,她困得双眸涣散麻木,头一歪,直直磕在了大师兄的肩上,不一会儿便呼吸绵长起来,谢然本想摇醒她,可瞧着她眼底下的青黑,那犹豫的手终于放下了。
……
到了请佛菩萨降临时,大家纷纷睁大了眼,因为净空山长久以来都以妙寂为尊,一些比较年轻的小辈是完全没见过净空山的其他长老的。
层迭的祥云间绽放出七彩的莲花,众人目不转睛地瞧着,不一会儿便降下几位坐着莲花的佛者,大多剃发的弥勒模样,还有一位一瞧就知道是金刚,虬髯的肌肉裸露在外,须发翻飞,额间青筋暴起,惹得不少弟子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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