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叙说道:“我明早会来找你。”面庞俊整。
他振振有词,眼睛前所未有灰空。薄得几乎不存在,小小姐直到停刊都没这样的人。
寒雨夜,一模一样的亮黄计程车平行路过。
邱叙的语气是那么淳雅,顿歇又顿挫:“我争取,下次和你出来玩,我爸不会打电话来催。”
她近乎无意识地笑、点头,没一点儿不耐烦。唯眼神直达道路终点,车速保持慢摇,相当稳,但是头脑泛晕,酒仿佛要覆过心头呕出。她单纯,单纯得想吐。恍惚间倒回邱叙车开出她家后突然加速扣分路段,车辙印似乎还在。
车外是街巷与高昂坡道,像一方从未有事发生过的安山大地。沿河桥下无人管辖的凹地里,立着堆精心堆砌的废品。
拱咚、拱咚,车轮撞减速带被抬落。“照微,”在下一拐弯路口,邱叙说:“我只找她了解过你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她本人。”好真挚,好感人肺腑。
上坡最顶端,车速减缓。双车道间暗黄双竖线的起伏如点胶多出那一撇,反光锥却出现了,桌游圈地时的竖标。
右边车道上,横放最后一个黄黑反光三角锥后,前方道路,执勤走来,手套手在车前摆了摆。司机阿姨将玻璃降下,开始呼气测试。
游鸿钰的眼睛斜过去,静默观察主驾驶窗口处的一举一动,邱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快,她开口,轻轻然道:“这样啊。我连她写的什么、在谁的指挥下写这些东西都不清楚。感觉她写的可能是什么……虚构小说?”她平缓又极细幽长叹,“那个我不懂啊。”
她喝过酒的声线并不清澈,甚至混浊得桀骜且复杂。底色只是有点单薄苍凉的女声,共振时,如碎沉钻石一样沙哑。
永不开灯的出租车继续行驶,后排暗光里,只有他外套皮衣上的方圆纹理,被一束黄色光锥光闪过。
她说:“照微写的这本书,和她导师做的课题没关系。”声音依旧沙哑,磁性感也不强。那么平平无奇。却可以成为章惟之制曲的一部分。实在让人起疑:那个儒雅又迂阔、混得也就那样的教授的女儿的朋友,个顶个从嘴里蹦出来都上得了台面,实则是,她精挑细选的结果。
路灯不住后退。
邱叙僻漠的眼珠子微抬,脸上却示着某种鼓舞人心的微笑:“我唯一了解的文科生是柏杨。他们选题好像还挺自由的,只是……”
实验依然进行着。现在,邱叙舔干燥嘴唇,他双手轻轻按住膝盖,上身微向她倾,以某种诡异的宽慰语气:“柏杨有做二手准备,不进学校的话,他家那边,大大小小的杂志社很多。他说,那里是通商口岸,海外文化都是最先接收。而且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工作单位离那边也近……那照微呢,照微有和你说,想在哪工作吗?”
游鸿钰摆摆头。这时酒醒了七七八八。
她看一眼临近小区的街景,宽和招抚着:“叔叔,你车先停我家吧,明早几点来开?”
忽然温柔好多,邱叙不由稍怔,张张嘴。
福安里门口,亭柱高,大红灯笼稳不动。
车如游鸿钰所期望那样停下。这个身形纤丰颀高、总嘻眉笑眼的女人微微倾背,低低念叨:“照微,照微……”身一侧倾用力,打开车门,近乎谩骂一样的喷笑:“笔杆子,笔杆子。”皮靴前脚掌碾压人行道地面。
游鸿钰看向地面,刹时恍然大悟,缓劲转身。
游鸿钰完全面向他时,清朗布置道:“大门和车库钥匙你都有。我明早自己去我舅舅家,本来还打算初一二去的……明天就当拜个早年,主要是问问照微最近都在干嘛……有寺庙不庆祝新年的吗?”她说着,眼目边细嫩皮肉忽然就散开,眼睛微睁,警讯的光,“照微过年要真不在家,我整把枪杆子,上隆福寺轰了她。”
游鸿钰那像没被谁慑压过的声音,依然相当明显。
他曾试图从照微那了解游鸿钰时,照微突然就来一句:“鸿钰姐姐?我也不知道她要什么啊。她像家里有皇位继承!游鸿钰真是个讨好不得的人啊——啊……噢,你别走啊!对了,对了,她好像不喜欢别人……不喜欢男生夸她漂亮。不是印象好不好,是冒犯她。”
他一瞬间就心热起来。鸿钰和自己是那么不同,没走到面前表明自己是谁,他们之间,就有了一个相似点。
邱叙双手抖下外套敞开衣襟,忽然就轻快地松松肩膀,往后躺。唯剩车顶月光,如监所探照灯行来。
游鸿钰在爷奶家门口,确定冷风吹消酒味,狗狗祟祟改行楼梯。旋转二楼房门门锁。大门落锁时,传来爷奶从床惊起时,懵憧呓涂涂地,质问道:“谁?!”
那声音又绵软到了无力的地步。一瞬间就让游鸿钰揪心,慌低喊:“我是小钰啊。”
游鸿钰隔爷爷奶奶房门,温馨交流完,拍拍心膛,像干了坏事一样经前厅走廊,弯腰潜行。饮水机咯隆咯隆响。她直起身,端握水杯,喝一口。
走向浴室前,手机一震。是林辉发来消息。
gump:明早六点到重山。有没有空请你和栗思齐吃饭?顺便把桑塔纳给你开回来。
gump:你定时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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