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蓝,云很漂亮,但是柳昱一点都笑不出来,现在是早上六点半,李正贤带领着一票工作人员浩浩荡荡的跑进了他家来,顺便还带来了高层的特别命令。
这次的见鬼事件闹得很大,惊动了不少电视台的高层,甚至连媒体似乎都收到了消息,上面下了命令要他们想办法「自行」解决这次的混乱,否则节目就要无限期的延后,而损失则由他们平均分摊。
「要我们自行解决这事,否则就成担损失,那些人有没有搞错!」李正贤才刚说了几句话,柳昱就整个人跳了起来,还非常不文雅的把嘴里的牛奶喷了出来,而且不偏不倚正好正中他对面的司马昂。
「小昱儿,你皮痒是不是?脏死了!」司马昂阴森森地瞪着他,口气中有着明显得嫌恶,一大早就被人打扰,让他的火气烧得很旺。「还有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开会,我根本不是工作人员吧!」
司马昂手一环,双眼扫视在场眾人,看得他们一个一个垂下头去,实在是司马昂的存在感太重了,让他们不由得依赖起他来了,压根忘了这人不过是个路过打酱油的。
不过他们不开口,不代表就没有人敢开口,这世上不怕死的人还是有人在,只见柳昱衝进浴室捧出毛巾,讨好地凑了过来。
「司马大哥,好歹大家也相处一个月,你应该会帮忙吧!」拉长的尾音带上一点撒娇的意味,那諂媚的德行让人不忍直视。
司马昂看了他一眼,淡定的伸出三根手指头道:「三个月。」
「一个月吧!大家都这么熟了。」柳昱一如往长不死心地哀嚎。
「两个月!」司马接过毛巾优雅地抹着脸道:「这是我的底线,再吵就不管了。」
「两个就两个月吧!」柳昱嘟囔着,腮帮子高高鼓了起来。
「呵呵,使用者付费呀!我可是很贵的。」司马昂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请问,两位在说什么呀?」李正贤好奇的问着,嗅到了几分八卦的味道,这模式看起来怎么都像是主人和宠物的对话呀!
「没事,」司马昂缩回,看似戏謔的眼中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小李有些事情不要太好奇,小心好奇心会杀死一隻猫喔!」
李正贤身子没来由抖了一下,往旁边退了几步,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那现在回归正题,我要你们想想柳昱今年内有没有收过礼物!」司马昂转向眾人正色道。他昨夜和柳昱讨论了一整晚,他们一直假设的情况都是柳昱还没有收到礼物,因此认为那鬼能够找上门的情况很不合理,但如果礼物实际上早就已经被收下来了呢?
之所以要柳昱不能够随便收礼物,是因为接受那个礼物的同时等于变象接受对于所给予的一切,不管好或不好、有形或是无形。
「请问这件事和闹鬼有关係吗?」一名工作人员抓了抓头,举手像司马昂发问道。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不过相关性很高。」司马昂说着烦躁地随手点了根菸,自从摊上了柳昱的事后,他的抽菸量就大幅提高了。
「高扬你问这做啥?」李正贤正扯了扯他的衣袖,高扬是他的助手,平常几乎都不太说话的。
「因为,」高扬靦腆地笑了笑道:「我记得年初的时候不是曾经发生过一个诡异的礼物事件吗?昱哥还被吓的半死呢!」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柳昱在内全都有了印象,年初的时候有人寄了一个暱名包裹给柳昱,因为没有任何属名让柳昱感觉很不舒服,随手丢进了垃圾桶。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那个礼物又出现在同样的位置,而且接连好几次都是同样的情况,甚至有一次柳昱特地带到离公司大老远的地方丢弃,那礼物还是自动回来,最后他没有办法,只好将礼物收了下来。
会自动回来的礼物,难道这诡异的礼物,就是这一切事件的源头吗?
司马昂想起先前顏伟所说的话,心头猛得震了一下,开口问道:「那礼物长得什么样子?你放在哪里了?」
「我不知道呀!」柳昱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为什么,我收下那礼物后一点想拆开的感觉都没有,所以就把东西随手塞在柜子里,可后来我就没有再见过了。」
「如果是那礼物的话,好像是被收到资料室的柜子里了。」李正贤想起前几日他似乎在会议室的柜子里看过一个盒子,当持他还因为好奇打开了包装看过里面的东西,「里面放着一个男娃娃的瓷像,穿着件红肚兜,胖呼呼地很是可爱,有点古代金童玉女的模样。不过就是没办法让人喜欢,总觉那笑容太过阴森显得有些诡异」
「你是说那个盒子那天之前都没有打开过吗?」听见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小娃娃的瓷像,司马昂感觉心中的疑点似乎被逐一落实,口气不由急了起来,「那盒子外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吗?」李正贤想了想道:「那盒子的包装纸内侧写了很多蝌蚪形状的符号,有点像是司马大哥符纸上的字样。」
听到这里柳昱也感觉到了一丝怪异之处,毕竟这个月来司马昂对他做得思想教育还是有起一点功用的,虽然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正确,但他还是颤抖的问道:「你记得你打开盒子是哪一天吗?」
「就是上个星期六晚上呀!」李正贤不假思索的道:「那天我走得晚,整个资料室剩我一个人,我听见像是小孩子哭声似地声响从柜子发出,一打开就看到那个礼物盒,然后大脑白茫茫一片有些恍神,等我回过神那盒子已经被我拆开来。」
重重叹了口气,柳昱转头看向司马昂,从对方眼中读出类似的无奈,看来那礼物果然是有问题的,不过因为柳昱先前一直没有拆开,所以那童鬼被封在里面出不来,李正贤拆开包装,正好等于同意童鬼出来的意思。
柳昱走上前拍了李正贤肩膀几下道:「学弟呀!我今天总算知道什么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队友!」
「什么意思?」李正贤很是不解地眨眨眼睛。
「没事,不过今天晚上还请你带我们去看看那个礼物吧!」
司马昂不自然地扯了惹唇角,看来不只柳昱,就连他的工作人员思考方式也很与眾不同,一般人听到诡异的哭声应该会先逃跑,哪里还会去找声音的来源呢?
***
晚上十一点,好不容易等到所有的广播节目的播放完毕,工作人员也纷纷下班离开,李正贤这才领着两人来到资料室。
门一打开,一股微寒又带点迷濛的冷气扑面迎来,视线顿时有些雾雾的,给人被水蒸汽或是沙尘遮蔽双眼的感觉。
「奇怪平常不会这样的呀!」李正贤喃喃低语打开灯往内走,双手在眼前挥了几下好似这样就可以让视线有所改善,司马昂拉着柳昱跟在他身后,心中对这突来的冷气隐隐升起一丝警惕。
资料室里放了很多东西,一箱一箱的纸箱里全是歷年的企划还有以前的档案卷宗,旁边的铁柜中则是过去广播节目的收录cd,物件之烦杂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眼花撩乱。
柳昱草草望了混乱的环境一眼,懒散的性子发作,直接放弃寻找的打算,一手插在腰上另一手戳了戳李正贤道:「喂!学弟,你说的那个盒子在哪?」
李正贤四处张望,才刚张口正准备要说话,忽然资料教天花板的灯泡闪了几下,原本明亮的光线变得昏暗晦涩,跟着细小的、微弱而轻微地啜泣声从某个角落幽幽传出,让柳昱霎时从头到脚毛了起来。
那个哭声,非常的耳熟,他觉得不可能会听错的,和前几天做梦时所听到的似乎是同样一个声音。
「这、这声音是哪发出来的?」柳昱颤抖着身体,整个人往司马昂身旁偎过去,一张脸白的足以媲美墙壁。
「好像是从那边的柜子里面吧!」李正贤的声音也有些不稳,膝盖似乎微微颤动。
「我过去看看,你们两个别乱动明白吗?」司马昂将柳昱推到李正贤附近,搬开杂物走到发出声音的铁柜前方,铁柜里面有个盒子不住晃动着,呜咽声就是从里面传出。
司马昂打开铁柜,将盒子从里面取了出来,柳昱透过昏暗的光线看过去,视线触及盒子的瞬间身子差点软倒在地上,出现在他梦里面的礼物盒,就是现在司马昂首上拿的盒子呀!
无视柳昱惨白的面容,司马昂缓缓将盒子打开,里面如李正贤所说,放着一个很可爱的娃娃瓷像,胖呼呼的身子穿着见小肚兜,造型看起来充满了喜气,可是现在那娃娃的五官却整个皱在一起,看起来好似非常难受的样子。
「呜呜!好热啊——放我出去——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一声声凄楚的哀号,从那小小的瓷像中传出,三人听在耳里,感觉心头闷得难受,而其中又以柳昱的感受最为鲜明,因为他在梦中真实地经歷过那种感觉。
「司马大哥——」柳昱听了几声呜咽,忍不住开口喊着司马昂,口吻中带上一丝哀求的意味。
「不要担心,是正常现象。」司马昂望了他一眼,瞧见柳昱那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面孔,立刻猜出他心中想得是什么平淡地开口。
听见是正常现象后柳昱便不在开口,司马昂曾经对他说过那童鬼不断喊热的原因,是因为枉死的鬼魂每隔一段时间会不断重复着死前痛苦的场景,现在他们恐怕是正好碰上了那童鬼死去的时辰。
可是他们两个明白,却不代表每个人都会明白,例如现在在场的第三个人。
「哇!这娃娃是怎么回事?」李正贤看着正露出痛苦神情的娃娃,惊愕的张大了嘴,「现在科技有这么进步吗?」
司马昂和柳昱同时翻了个一个白眼,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毫无智慧的问题,乾脆佯装没有听见,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瓷偶。
李正贤见两人都不理会他,心知自己肯定说错了什么,尷尬地挠了下脸颊,也跟着专心看着那瓷像的变化,一直间周遭异常安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童鬼的啜泣和三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童鬼终于停止了哭泣,司马昂拉开旁边厚重的窗帘布,让月华的银辉照在手中的瓷像上,柳昱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碰了瓷像一下,下一秒他们清楚地看见瓷像的身子轻轻晃动了几下,跟着一股淡淡的青烟从上头飘了出来。
青烟在屋里绕了一圈,然后慢慢地在墙角凝聚成形,那是一个娇小的、衣不蔽体的孩子,如同柳昱见过的那样,身上还有一道道被火烧伤的痕跡。
那孩子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目光中盈满了害怕和恐惧,双手环绕住自己,儼然是一种自我防卫的姿态。
「你们是谁?宝儿想娘,宝儿想回家。」童鬼的声音又轻又脆,很是讨人喜欢,听着人心里狠狠地纠了一下,那父亲是怎么样的狠心,竟伤害这么小的孩子。
「宝儿,你已经死了,也没有家了,这里已经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司马昂深吸口气,弯下身让自己和童鬼齐高,半哄着解释。
要让半大不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死,并不是件容易的死,理智提醒司马昂最好的做法是他应该立刻收了这童鬼,但他却下不了手,因为那孩子两颊有对和柳昱一模一样的酒窝。
「你、你骗人!」宝儿抽抽噎噎地瞪着他,他记得爹爹说娘会回来,还给他买了新衣服、新玩具,可为什么他睡了很烫很烫的一睡,醒来就什么都变了,这里是哪里,他好怕。
「我没有骗你,」司马昂直视着宝儿道:「你忘记了吗?被火烧伤的疼痛感,你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很久了。」
「坏人,你是坏人,宝儿讨厌你。」宝儿看着他,一张嘴张得老大,像是想哭的模样,双手握拳想朝他身上捶打着却扑了空,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柳昱有些看不下去,不顾李正贤拼命摇头阻止,插到两人中间道:「司马大哥别这样,他只是个孩子。」
司马昂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反而是宝儿望着他大大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衝上前抱住柳昱的大腿。当然没有办法真的碰到,只是象徵性的圈住而已。
「大哥哥我记得你,我在睡觉的时候一直看见你,你是个好人喔!」
宝儿飞扑的动作让他吓了一跳,但随后那依赖性的举动却让柳昱的心整个软了下来,他央求的说道:「司马大哥,这孩子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我们先把他带回去,再慢慢告诉他好吗?」
独自身处在陌生的地方,又每日承受着火烧的痛苦,真的太可怜了。
「随你,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后悔。」再怎么天真可爱,这宝儿也是个冤死鬼。
司马昂耸耸肩,无所谓的将手上的瓷偶递了过去,柳昱朝着宝儿友善地招手,宝儿开心地一笑,像出来时那样化成一股青烟又鑽回了瓷偶中。
就在这时,大楼十二点的报时鐘响了起来,李正贤走上前拍了拍他们肩膀,示意两人时间不早该准备离开。
当他们走出资料室的时候,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从他们身旁走过,当她看见柳昱怀中的瓷偶时,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的光芒。
「那人是谁?」司马昂瞄了一眼和他们反方向的陌生妇人敏感地开口。
不知怎的,老妇人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那感觉他这辈子目前为止只有过一次,就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你说六姑呀!」李正贤看了看妇人的背影道:「她是晚班打零工的清洁妇,听说是偷渡来台湾的没有身分证,没有办法找到工作,老闆看她一个人没有家人陪伴很可怜,所以安排她在晚上大家下班后来清扫环境,薪水虽不算高却可以维持生计。」
「嗯!」司马昂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原来是个清洁妇,莫非是他太敏感了……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一时疏忽,后来差点要了柳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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