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靠为什么又凑在一起?」(06)
「命运,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小女子这一生恐怕要毁在你手里了?可是,你又有一套,连鬼魂都乖乖的。您知道吗?好可怕,那一天晚上,我差点没惊叫出来,一个鬼出现又一个鬼来,摸摸我的头,拉扯我的脚,也有跳上来压压我的,有一个老鬼,穿清朝的武官的服装就像沉保禎,大叫一声说:不许对许先生的女人没大没小的!然后说也奇怪,那些鬼就排成一列,一动也不敢动?他又说:许先生答应教小芬念经回向给我们,农历七月盂兰盆会请高僧超度我们。然后说也奇怪,他们就通通消失了。」
「喂!答应人家的事,可别忘了?」
素贞又正色的对着我说:
「哦,他说:许先生的女人,意思是您的人,」
我傻傻的望着她,一眨眼也不眨的。
「意思是你的女职员。」
「啊?」
「可别又想歪了?」
「真的?」
「这世上真的有鬼耶?」素贞惊魂未定的说。「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那有什么稀奇?找到真心才稀奇呢?」
「卡在那的鬼只有靠佛法超度了!否则无法出脱?」我又说。
「哇,真有这么一回事?」素贞:「你好有名,他们都认识您耶。我以为在作梦?其实是见鬼了。」
「我还送竹君及小芬的爸爸田继谦上路哩。」
「上什么路?」
「往生善处。」
「不要膨风?您行吗?」
「是真的!老祖宗还在梦中叫我嫁给他,这样一来,超度的事情就妥妥当当了。」小芬闪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说。
「妄人说妄语,」我一本正经的说:「改天将亡魂通通送到寺庙供奉就清楚了。清清楚楚的了。」又接着说:
「小芬不是我不要你?」
小芬则眼睛看天花板:「我跟老祖宗说:我又不爱他,他太老了。相差三十岁牺牲太大了!」
「哇,好没面子?」我自我解嘲的说。
「死人直,这些事要认真去做才行。您先教小芬颂经回向好了。」
「好,来。」
打雷了,沙沙沙的又下起倾盆大雨来了。
第三章:我们去看海
台西港那时候是军管区,平常人不能随便出入?
军官领我们进去,走过长长的坡堤,就看到海还有船了。
还没有当兵前,也常去看海,金湖、三条崙是常去的地方,可是每一次都有熟人带路,跟兵打个招呼,也不麻烦。否则海边几乎是禁区,不能乱闯的?
要看海谈何容易?
年轻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总是不肯雌伏,不完成大学的学业好像差人一等,叫人受不了!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岂肯轻易放弃?
又都是高薪叫人欣羡的铁饭碗。
民国五十九年,一九七o年,许爸在服务站的薪水是底薪一一六四,加上加班费七百多,则有一九oo之多。那时国小老师还领不到一千?妻的薪水更高,逼进三千。
因此妻的姑丈建议不要考大学,不如去考普考?把ヱ作守住为要。
爱情不也充满了现实的条件?
看海只是个梦罢了?
第一次跟妻到旅馆夜宿,是因为载她到嘉义看电影,回来太晚了,她不能回家。不如夜宿一宿,第二天赶回上班刚刚好。讲好不乱来,她就同意了。
那是一个旧式的木板屋,日本和室的套房。
一关上门两人就迫不及待的拥抱在一起了。
然后亲吻撒娇。两人抱在一起睡觉。
他建议裸体相向,因为他想跟她的奶奶睡。她也同意了。
也就跟她的奶奶说话问好。轻轻的碰触着,那时是十一月天,有点冷。他们躲在厚厚又乾爽的棉被里,不久就累得睡着了。因为夲来上班就很累,加上骑了三十几公里到嘉义,又用心的看场电影。这一夜,她都在说结婚以后的事,生几个小孩?一人的薪水存起来等老夫老妻的话。好像他们早己结婚了?那时他们尚未发生关係?还没有交尾?
他比较现实,只觉她很可爱。未免言之过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一觉醒来,她已经把衣服穿好了。催促他早早出发,撒娇的哀求他。帮他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且羞红着脸。
七点不到他们就迎向冷冷的郊野去了。
——淑英下班回来不久雨就停了,由于雨下得太少了,因此世界彷彿泼了水的烙铁,不旦没凉冷下来,反而冒出烟来,那烟也是毒气,并且勾引出地底下三寸之处的火气来,借机通通升腾上来了,就感觉一片燥热与鬱闷。叫人心狂口乾,ナ分的受不了!
素贞跟小芬出去採买些东西。
淑英带我出去透透风,把雅房留给雅房。
带上门,只听走道上的烘衣机轰轰轰的叫,又把热气往走廊上倾吐,狭窄的走道,顿时蒸气弥漫。没有办法,上班族的居家品质就是这样?何况这小房间位居台北的首善之区,四坪大的房间月租七千,不住二、三个人是不划算的?生活就是战斗,尤其在台北,要活下去,就要全力以赴。
谁还有时间用真心去感觉,去体验生活呢?更谈不上回馈社会?
心为物用物役正是都市人的通病。
走出大门,六米巷路,両旁排放机车,空间实在有限,偶尔进来一部轿车,大家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在台北,有辆车也很麻烦。
这阵子雨下太久了,柏油路面披上一层薄薄的膜,像古老的青苔,一看就知道是细菌的温床,脏乱的地带。
我们找到一家麵馆,叫了碗汤麵,简简单单的吃起来,一碗麵四十五元,这个价格,可以在台中吃到更美味的东西,千万不要比较否则你就是不想活了?
「还习惯台北吗?」
「还好,只是觉悟到要在台北生存必须有点勇气才行!」我说。
「您看这间店,不怎么样?房租一个月铁定在七、八万左右,您看那个老闆戴幅眼镜,气质很好,乍看之下,像个画家!夫妻俩,一个月要挣多少钱,才能生存?他们好比在下麵,一下,就得付七八万的房租,致于生活的费用以及活下去的尊严,就好像那些葱,那些肉燥,那些豆芽菜,和空心菜,最后浇上的一勺汤,才是明天的希望,而且颠倒着活,只在活而把所有的希望和明天通通给放弃了。」
淑英讲得很有道理。固然一个人要先活得下去,才能享用台北的一切?也不能典当自己只为了活着!
「我带您到大安森林公园去走走好吗?」淑英说。
「你不累?」我问。
「反正现在回去,屋子里闷?也没法子休息?不如出去散散心,可以达到休息放松的目的。」淑英说。
「那就走吧。」我说。
我们搭了一趟公车,在建国花市下车,就走进公园。森林两个字是唬人的,因为树太小,不如取名迷你高尔夫球场?草地多又不像果园,也因此路灯像一朵朵黄菊大剌剌的亮了起来,像现代落落大方的女性,却带点野荡荡的风味。
有风吹,吹来的风还是热的。
人一走动,反而忘了热,静下心来,自然凉了。
——小小的行人道,在草地与草地之间,可可爱爱的,远离了高楼大厦,返回自然,也蛮好的。人生不必挑剔,将就着过,就好。
「想不想妈咪和仪章?」淑英说。
「不敢去想?」我说。
「为甚么?」淑英问。
「我犯了错,被自己关在心牢里,不能回去看他们,也没法子寄点钱回去?我是个逃犯,失去养育之责,也等于放弃了夫妻的爱情和子女的亲情。我的心,是这样的,明明白白的向自己宣告的。」我开始自白。
「妈咪有工作虽然薪水的三分之二被拿走,但是还可以养活自己,仪章也有他阿公奶奶罩,也不会饿着;您不必自责?」淑英说。
「可是信用一旦破產,无异在凡间除名?」我说。
「这,这正是您要面对的。」淑英静静的说。
「嗯,」我承认。
「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苦,但是,必须自己去面对,而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也代替不了他内心清清楚楚的感受?一切随缘,是一点也不能强求的?」淑英说。
「我懂。我要学会调适才行。」我说。
「老爸,我要跟您讲一件事,」
「你说!」
「我恐怕该换个ヱ作了。」
「哦?」
「经理的作风有问题,我怕将来出疵漏,要为人家背黑锅,而且现在不景气,恐怕上面的人正在动脑筋要裁员,叫我们办公室的人走一半。哎!合乎正义正派经营的公司实在太少了。」
「这家不妙找他家;只是,等素贞她们领了第一个月的薪水,你再走比较好些,老爸现在ヌ不能罩你,你也知道。」我说。
「我也正这么想哩。」
「总之老爸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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