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叙,步入正题。
雷凌取出卷宗,摆在会议桌上。
朱飞鹏推出小黑板,示意雷凌上前来讲。
雷凌没有推辞,走到小黑板旁,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名字。
云洁、云德厚。
随着雷凌的讲述,案件逐渐清晰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云洁,1987年出生,今年九岁,读上学三年级。
父亲云德厚,1962年出生,今年三十四岁,瑶市金桥区邮局的业务员。
母亲谢琳,1963年出生,今年三十三岁,原本在瑶市金桥区小学当英语老师,后来出国留学,嫁给m国人,定居海外。
云洁三岁的时候,谢琳便与云德厚办理离婚,头也不回地出国,再没有回来。这么多年来,云洁与父亲相依为命,住在邮局的老宿舍楼里。
据邻居们说,云洁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也许因为从小就失去妈妈的缘故,她很依恋父亲,非常听话,惹人怜爱,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看着她长大,都非常喜欢她。
三月天气寒冷,小学放寒假,白天云德厚上班的时候,云洁便在家里写作业,有时候会跟着小区里的小朋友一起出去玩。
上周,邻居们有几天没有见到云洁,觉得奇怪,便问云德厚。
云德厚说:“孩子这两天有点不舒服,在家睡觉呢。”
邻居们忙表达关心:“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凉了?我煮点姜汤过来,你喂给洁洁喝。”
云德厚拒绝了。
住在对面的方奶奶很执着,晚上七点多煮了姜汤,主动敲开云德厚家的门。
门一开,云德厚眉毛皱得很紧:“什么事?”
方奶奶好奇地往屋里张望了一下:“洁洁呢?”
云德厚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睡了。”
方奶奶问:“这么早就睡了?是不是病得很厉害?发烧没有,你得送她上医院看看啊。”
云德厚的目光有些躲闪:“多谢关心,没事。”
方奶奶要将手中姜汤送给他,却被云德厚拒绝。
方奶奶觉得没意思,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屋子里有响动,是那种微弱的、像猫咪一样的“嘤嘤”声。
不知道为什么,方奶奶的心里咯噔一下,问:“屋子里什么声音?”
云德厚作势要关门:“没什么。”
方奶奶本来就担心洁洁,现在看云德厚躲躲闪闪,便拿手抵住门,非要见见孩子,说大男人看孩子不细心,说不定洁洁病得重了他不知道,还是让她看一眼才好。
云德厚吼了她一句:“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轻重,你别多管闲事!”说完,强行关上了门。
方奶奶是邮局的退休职工,也算得上是看着云德厚大专毕业分配过来,然后结婚生子的老资格。被云德厚这么冷漠强硬对待,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到第二天,云德厚上班去了,方奶奶再一次来到对门,试探着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微弱的响动。
方奶奶隔着门开始喊:“洁洁,洁洁。”
里头传来“梆!梆!”的声音。
方奶奶的一颗心缩成一团,赶紧叫来几个老人商量:“怎么办?洁洁只怕是病是很严重。我好像听到屋子里有响动,可是洁洁没有出来开门。”
几个老人都是看着洁洁长大的,也非常担忧。
其中一个人提议:“要不,报警吧?”
马上就有人反对:“昨天小方说了,洁洁生病在家里休息。我们报警会不会对小方不好?他会不会生气?”
一个人附和:“对啊,咱们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最后还是方奶奶拍了板:“有困难,找警察。没事最好,万一有事呢?”
听到辖区老人报警,说室内有儿童病重需要救助,金桥区派出所的人迅速出警,与云德厚取得联系,让他开了门。
好在出警的女警察非常负责,盯着云德厚的一举一动,要求必须看到孩子才能离开。
云德厚只得冷着脸掏出钥匙,打开紧紧锁着的北面卧室门,嘴里解释着:“孩子不好好写寒假作业,我训了她几句,她就和我犟嘴,我一生气就关了她两天。好了,现在你们看到她了,可以回去了。”
女警气得牙痒痒,但到底云德厚是孩子的父亲,他想要惩罚孩子,警察也只能批评教育,于是喝斥道:“就算孩子不听话,你也要好好和她说。怎么能够这样虐待她?”
面对警察,云德厚只得陪笑:“是是是,我错了。警察同志,这也不是什么虐待吧?我就是关了她两天。多谢各位邻居的关心,我这就让孩子换衣服出来玩,行了吧?”
说到“多谢各位邻居关心”的时候,云德厚刻意加重了语气,表达他的不满。
门开了,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
窗户被关得死死的,拉着厚厚的暗色窗帘,屋子里很暗。
按了开关,小屋里灯没有亮。
大冷的天,床上只有一床薄被子,看上去也不太干净。
洁洁蜷缩在床头,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方奶奶听到的“梆!梆!”声,是洁洁用头撞击床头木板发出的声响。
看到这场景,方奶奶的心都要碎了,她挤开云德厚冲进屋子,一把将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的云洁抱了起来。云洁身体轻得像一团稻草,脑袋耷拉在方奶奶肩膀上,这个时候方奶奶终于听清楚了她嘴里呢喃的内容。
“爸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方奶奶的眼泪夺眶而出,抱着云洁就往外走。云德厚伸手要拦,却被女警一把扣住:“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我们怀疑你虐待儿童!”
云洁送进医院进行检查,好在身体除了饿了三天有些营养不良,并没有其他伤痕,但她现在精神状态很差。畏光、害怕大的声响,躲在被窝里呜咽,不停地说着爸爸我错了,像只受伤的小兽。
云德厚被带到警局后,拒不承认自己虐待,口口声声都是说自己一个人抚养女人不容易,现在女儿长大了学习不认真,自己采取的惩罚手段可能有些过激,但用意也是为了孩子好。
他还说自从与谢琳离婚后,他一直没有再婚,就是为了把女儿抚养成人,不想有人对女儿不好。
说到这里,雷凌的目光停留在赵向晚身上,态度诚恳地说:“虐童案一发生,我们局里十分重视。云洁目前正在接受心理治疗,但因为云德厚拒不承认虐待,走访周边住房、邻居,大家也都反应云德厚敬业爱岗,平时对孩子关爱有加。从来没有见过他打孩子,也没有在外面大声责骂过孩子。仅凭方奶奶等人所言,虐待罪名恐怕很难成立。”
魏良复补充道:“孩子现在完全是一种自闭的状态,警方问什么她都不说,只知道说爸爸我错了。因此,我们想请你支援,从心理层面与孩子沟通,看能不能帮助她走出现在的自闭状态。”
雷凌声音低沉:“赵警官,我也有个十岁的女儿,看不得孩子受苦。我们都知道你在卫丽娜一案里立了功,关注儿童心理辅导。所以……请你帮帮云洁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第142章 直觉
◎我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雷凌的讲述, 激发出重案一组全体警察的愤怒。
“人渣!”
“必须将他绳之于法。”
“向晚,咱们一起上吧。”
赵向晚虽然为云洁揪着心,但态度依然冷静。
她看着雷凌, 提出一个疑问:“如果只是对孩子进行心理辅导, 你们警队应该有心理师吧?何必舍近求远?”
这个疑问, 让朱飞鹏等人也冷静下来。
对啊, 虽说魏局与许局是战友,关系“很铁”,瑶市与星市两地相距也不远,但毕竟是跨市协办, 手续有点小麻烦。而且,这个案子与重大也扯不上关系, 怎么劳烦魏局与雷凌两人亲自跑这一趟?
没人能在赵向晚面前说谎。
因此雷凌知道赵向晚会有此一问, 他看一眼魏良复,决定开诚布公。
“其实, 我有私心。”
“云洁的妈妈谢琳,是我的初恋女友。我们从小在瑶市一中的职工宿舍一起长大, 后来我读警校她读财经大学, 谈了三年恋爱。不过她一心要出国,我却想留在瑶市工作,再加上我俩性格都太强, 谈不拢所以分了手。”
说到这里, 雷凌叹了一口气, 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 放在会议桌上。
“虽然分了手, 但到底还是青梅竹马。当我看到云洁的时候, 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你们看, 这张是我和谢琳小时候的合影,这一张是云洁在医院拍的照片。”
一张是黑白照片。
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头靠着头站在一棵大槐树底下。
小男孩虎头虎脑,穿着海军衫,伸手搂着小女孩的肩膀。
小女孩头戴发箍,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条白色无袖裙子,尼龙袜、小凉鞋,圆圆脸、大眼睛,模样很漂亮。两个人咧开嘴笑着,天真可爱。
另一张是彩色照片。
身穿条纹病号服的小云洁,圆圆脸、大眼睛,抱着膝盖坐在床边,歪着头,怯怯地抿着唇,楚楚可怜。
虽然隔了二十多年的时光,虽然打扮不太一样,但大家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小女孩足有八、九分相像。
雷凌眼中有了一丝怀念:“我一看到云洁这个孩子,就心疼得很,她长得太像谢琳了。虽然谢琳为了出国毅然离婚、把她抛下,但是……作为发小,我怎么也不能容忍她被云德厚那个狗东西欺辱!”
魏良复也跟着说:“是雷凌求我来的。他说他一个人不够分量,怕你不肯答应帮忙。”
想了想,魏良复补充道:“虽然我们局里也有心理师,但他们平时的工作要么是与犯罪分子谈判,要么疏导警察某些心理障碍,与孩子打交道经验不足。先后派了两个过去,孩子根本不理睬他们。与云德厚沟通的时候,完全落于下风。”
说到这里,魏良复又觉得自己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找补了一句:“当然,要做到在犯罪分子面前底气十足、霸气侧漏、步步为营的,整个公安系统也只有你赵警官一个。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忙。”
赵向晚依然没有说话。
雷凌放低姿态,将困难摆了出来:“精神虐待,很难定性。父亲对女儿进行惩罚,哪怕是打、骂,我们警方也没办法介入。我担心的是,如果这回轻轻放过,那未来云洁将可能会遭受更深重的伤害。我算是看出来了,云德厚这个人完全是人面兽心,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非你莫属!”
赵向晚问:“这事儿,你们和许局说过了吗?”
魏良复连忙表态:“说了说了,前几天我就和他通过电话。他说了,只要你同意,他没有意见。苗处那边我也联系过,她同意放人。不过,季昭恐怕走不了,失踪儿童数据库刚刚启动,需要季昭加入。”
赵向晚看向季昭。
季昭看得出来她的顾虑,微微一笑。
【没事,你去吧。】
赵向晚这才点头:“好,那我带两个人和你们一起走一趟。”
雷凌大喜:“没问题!你带自己人去,行事也方便一些。放心,所有差旅、住宿、餐饮费用我们全包,”
朱飞鹏立刻举手:“向晚,这回带我去吧?”因为何明玉生孩子,朱飞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差,错过了好几个大案。现在难得有机会出去,朱飞鹏立马主动请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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