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倒没印象。”孙林说,“她和我们应该不是一个学院的。不然如此显眼的外表,开学典礼上就该留下深刻印象。”
我很认同他的说法。即使坐在边缘角落的卡座,女孩的一举一动仍然像置身舞台中心一样惹人关注,我甚至能真切感受到包厢内聚焦过去的热切视线。
孙林也时不时地偷瞄她的侧脸。他沉默了两三分钟,突然开口道,“机会来了。”
“你要点歌?”
“不是,注意观察。”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你要去卫生间?”
“谁说那种事了,”孙林不耐烦地解释,“看到没?那个女孩身边的女伴刚出去了,可能是去洗手间。眼下她一个人啜着果汁,正是搭讪的好机会。”
“谁要搭讪?”
“当然是我,加你。”孙林捏着啤酒瓶颈站起来。
我哑然失声,没想到他的行动力强到这种地步。
“走吧。”孙林催促道,“不陪我去,要到联系方式也不给你。”
孙林的搭讪策略说白了很简单,以同学的身份,假意关心没有融入ktv氛围的落单者。不过正因为直白所以光明正大,被关怀者反而难以拒绝。配合他俊朗的外貌和风趣的谈吐,往往成功率很高。
不过,这次例外。
倒没有抗拒的意思,可无论孙林如何改变话题,女孩只给予简短的回应,其余时间默默微笑。于是,所谓的搭讪变成了孙林一个人的独白。台上唱完三首歌的时间里,我们所得知的,只有她的名字叫苏喻,以及在读外语系。
“学哪一门语言呢?”孙林试着问。
“法语。”
“哇哦,浪漫的语言,bonjour!”
孙林表情夸张的一说,苏喻脸上隐隐泛红。
“能讲来听听吗,随便哪句都行。拜托了,一直听说法语的音节很优美。”
“抱歉,才刚开始学……发音不准确,说不出口。”
孙林等待片刻,明白她不会继续说下去,只得切换话题。
“那么,选择学法语,是因为喜欢法国文化吗?”
她低头思索起来。
“比如说,电影什么的,”孙林提示道,“像我,喜欢吕克贝松,他大概是少数把法式浪漫发挥到极致的人,无论是《第五元素》这样的商业片,还是《碧海蓝天》一类的文艺片,都能拍出自己独有的美学元素。我几乎喜欢他的每部影片。”
她就孙林的话沉思片刻,最终给出一个完全无法接话的答案,“很少去电影院,不是很清楚。”
如此循环往复,对话在死胡同里打转。至于她平时是不是也这么沉默寡言,我揣度不出,或许只是想让搭讪者知难而退。孙林的笑容逐渐僵硬,向我连使眼色,想必是示意我搭腔说些什么。
但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近看之下,女孩的美貌像置于放大镜下一样显出细节。她含羞微笑时,有什么像子弹一样击中了我的心脏。她的眸子宛如独立的生命体,彩虹一般弧度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男的也有睫毛,可为什么没这般长而轻柔呢?我感到胸腔的空气沉甸甸的,口干舌燥,完全无法发声。
孙林尴尬地挪开目光,一拍膝盖想起身,“突然想起来,我点了周杰伦的《珊瑚海》,差不多该轮到我了。”
这时,意想不到的救星出现了。
随着刺耳的驴鸣声再度响起,包厢里骚动起来。
我们无一例外地望向舞台,只见刚才的胖子坐在麦克风前嘶吼,音调越来越高,仿佛试音一般。
“不是说好,一人只点一首吗?”一个留寸头的男生忍不住喊出声。
这句话引起了广泛的共鸣,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是啊,违规了!”
“还唱得那么难听。”
“赶他下去!”
胖子将歌声咽进喉咙,如电影里的大人物一般举起手,示意安静,“大家别激动,先听听这首歌吧。我在点唱机里意外找到的,迪伦的《blowing in the wind(在风中)》。这可是民谣史上的不朽丰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历史,推动了越南战争的结束。这种伟大的歌曲,不理所当然要区别对待的吗?难道也要遵循只能一首的规则?”
寸头男亢奋起来,“谁管你啊,那个叫涤纶的老头又是谁!”
胖子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唱了下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比上首歌更难听,发音不准确,音调也在五线谱上肆意乱跑。
几个男生围上前,试图从他手中夺过麦克风。胖子奋力反抗,撕扭他们的手臂。台上乱作一团,台下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苏喻也不例外,她捂住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听说过那个胖子的事迹吗?很出名的。”孙林趁机切入话题,宛如趁乱打劫的抢匪。
苏喻摇头否认。
“你们也上英语课吗?”
“上的,作为第二外语。”
“那么,任课教师肯定是男的。”
“你怎么知道的?”
孙林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全校只有一个女的教英语,而只要是上过她课的人,都认识那个胖子。他叫刘北安,大名鼎鼎得很。”
“他在课上与教授吵架来着。”我好歹抓住机会发出声音。
苏喻望向我,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期待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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