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瞧了眼干菱:“我师父说,这多出来的特殊名额不用,也不会落到其他亡魂那儿,既不是占了别人的东西,那什么呢?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便是缘分。”
干菱咯咯笑:“孟赤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徒弟。”
“你认识我师父?”安南疑惑。
“小郎君,我的故事还没同你讲完呢。”干菱避开安南这个问题,边走边拿出个酒壶,“我同你说到何处了?啊,想起来了,我发现那外来的公子,一边同我欢好,一边在家乡有了结亲的姑娘。我自然不是那自甘堕落的人,便与那公子断了。可他呀,不依,偏要寻死觅活,见我不搭理他,他又问我索要过去的礼。小郎君,你说这事儿,好不好笑?”
“你莫不是被这人杀了?”安南想起干菱曾说自己是被谋害的。
“是也不是。”干菱晃着脑袋,往前蹦了几步,“我与那外来的公子断了,又遇到一个人,是个官宦子弟,倒不是嫡子,他天生有残疾,但不明显,只是有边耳朵听不清楚,但家世显赫,欢喜他的姑娘倒也不少,也不知怎么就遇上了我。”
“许是同病相怜吧。”干菱琢磨着,她回头瞧安南一脸懵懂,哂笑说,“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听着吧。”
安南点头,也不仔细问,他没有生前的记忆,事后的记忆也是残缺,全靠黑白无常寻到他带回冥府,才让他在冥府有了安身之处。
干菱又说着故事,说她与官宦家的公子是书信往来认识的。
应当算得上是缘分吧,干菱的信鸽不知怎么飞错了地方,小女儿家的信件被官宦家的公子捡了去。
官宦世家的公子展信一阅,也是生趣,执笔就写了回信。
一来二去,干菱与他便熟识了,两人一见如故,互传书信,互赠礼物。
干菱的那些伤心事全数说给了公子听,公子也同是天涯人,两人来往越发紧密。
有日公子寄信来,信中写的是他想来干菱家求亲,言辞恳切,却叫干菱心生恐意。
“你怕什么?”安南忍不住问。
“我怕又所托非人,小郎君。”干菱有些怅然,“我那段时间,错了两次,变丑了不少,哪里敢让他来求亲?万一他来了,我把他吓跑了如何是好?”
安南左右打量她:“干菱,你便是丑了,也比寻常女子好看。”
干菱睨他一眼:“油嘴滑舌,我还是将你吃了吧?”说是这么说,她却开心不少。
“实话怎么算油嘴滑舌。”安南笑说。
“反正我啊,当时就不愿意。”
干菱拒绝官宦家公子后,公子许是失望,来往的书信便少了。
干菱也是有几分心悦他,连忙挽回,却都是拒绝。
“我本以为是我叫他伤心了,但其实他心中有个女子,与他先前有过一段,只是两人家中不同意便是分开了。他同我断了书信,便回头去找先前的姑娘。”
“小郎君,你说这世间情爱为何是这模样,说喜欢便喜欢了,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他与我那般契合,为何说舍得便舍得了?”干菱问安南。
安南在忘川旁百余年,见过来来往往成百上千万的鬼魂,他好一会答道:“许是不够喜欢你吧,就似你也不够喜欢他。”
“你这么说,我又好些难过。”干菱抬起手,又想饮下一口酒,可酒壶里的酒空了,她倒转过来在空中晃了晃,见真的一滴都没了,显得更加难过,“他后来考取功名,被派往别处任命,我曾去那见家中兄长,与他又联系上,他待我还是那般好,我想着他还未成亲,我许是还有机会,便问了一嘴。”
“他说什么了?”安南问。
“他啊,说的心上人模样每一点我都没有。小郎君,你说怪不怪,他曾经欢喜过我,但想相伴一生的人却与我毫不相似。”
干菱长叹一声:“再后来啊,我便死了。”
“如何……死的?”安南轻声问。
“也不是什么好看的死法,有人传了些我的闲话,就有人跟着来辱骂我,缘着我的爹娘,族老倒是不敢动我,可我心有怨怼。”
干菱听到传言,她的事儿便是手帕交的姐妹都不知道,只有那两个公子,一个家住千里之外,曾生死相逼,一个家世显赫,曾书信往来。
她也不知怎么想的,便起了疑心,觉得是那官宦家公子传的话,当下就去质问,但这一质问便叫她好生后悔。
官宦世家的公子似还对她有些情谊,听着她的质问,面露震惊,随后气急,甩袖离去。
干菱当时便知晓自己错怪了他,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了,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小郎君,你说我是怎么了,为何会去怀疑他?”干菱已成鬼,落不出活人的泪,却还是抬起手,用袖摆擦拭不存在的泪,倒是哭得满袖的血水。
安南赶忙从兜里取出手帕,却被对方拒绝了。
“我这身上的衣服脏了,施展鬼力便干净了,若用了小郎君你这手帕,怕是还不了你干净的帕子。”
“左右不过一条帕子,这有什么?”安南坚持将手帕塞进干菱手中。
干菱推脱不了,便收下了,缓缓对安南说:“小郎君,而后我便死了,死在那散播传言的凶手手里。”
她死在桃花盛开的日子里,被人连刺数刀,连惨叫痛呼都未发出几声,直直倒在满地桃花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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