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旦很快反应过来、闭上嘴摇头。
但刚刚那句无声的唇语被齐释青看见了。齐释青的眸色瞬间变得凛冽,看向沈旦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沈旦说的是:“你……是故意忘的。”
沈旦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还真有法子,能让人想忘记一个人就能忘记——哪有失忆是可控的?
但今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已经太晚了,没有人还有力气刨根问底。
沈旦盯着第五君的脸,最后咬住嘴唇,出声说:“没什么。我回去了。”
转身前,他看了齐释青一眼,然后快速移开了视线。
“呃……”第五君有点呆地握着玉佩站在原地,过了老半天才转头问齐释青:“他这是怎么了?你有头绪吗?”
齐释青看着沈旦离去的方向,不说话。
第五君拉过齐释青的手,把罗盘和玉佩塞回去,说:“不早了,洗洗睡吧!”
齐释青忽然问道:“永丰镇还剩几座邪神庙?”
“那可多了去了。”第五君说,“永丰镇很大的,我到现在也没全看一遍呢。”
“你是不知道,刚来下界的时候,我从邪神庙那里给我师父偷香火,可有意思了!”第五君笑嘻嘻地说,“我本来做了一堆符,结果真正贴出去的只有两张,一个是镇中心那个最大的邪神庙,就你砸了的那个,还有一个也不算远,往西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你想看的话明天带你去看啊。”第五君打了个哈欠,拍拍齐释青的肩膀,“你也早休息,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别客气。”
齐释青望着第五君离去的背影,把玉佩攥紧。
终于结束了漫长而多事的一天,第五君的家熄灯了。
院子里好像有一只蟋蟀在叫,医馆里安安静静。小卧室里传出一串串小孩的小呼噜,大卧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而客房门开着,床榻上没有人。
齐释青出了院子,径直向西走去,寻找第五君贴了符纸的邪神庙。
第五君今天装神弄鬼不知道能骗过多少人,但万一被戳破,第五君也许会落入更危险的境地。
已经过了子时,万籁俱寂,家家户户不灭的烛火莫名显得鬼影幢幢,一个漆黑的人影从中穿梭而过,走过的地方空气都是冰冷的。
齐释青很快找到了那座邪神庙。
他走了进去,先跃上邪神像,把第五君贴的符纸撕下来收好,然后把庙里的烛火尽数吹灭。
轰隆——
寂静的夜晚爆发出如地震一样的巨响。
齐释青持戟,从烟尘中离开。
留下了一地的石像残骸,和碎烂的供品。香火化作飞灰。
距离这座邪神庙比较近的百姓都被这声巨响惊醒。
他们瑟瑟发抖,等声音全部止息才小心翼翼地从窗缝里往外看,只看见原本灯火通明的邪神庙变得黑咕隆咚,隐隐约约有烟尘翻滚,门倒窗散,就知道这座庙也被砸了。
“你有看见人吗……”
“哪有什么人啊!”
“嘘,小点声……”
“别看了,看多了不好。”
……
齐释青回到了第五君的院落。
一片漆黑中,他静静地站在大厅诊室里,如同一个有执念的鬼魂。
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他默默环顾四周,在夜深人静、无人打扰的时刻独自欣赏着第五君的家。
他今天打扫了一遍,早就发现这里的装潢和布置都跟灸我崖很像。
齐释青无声地抬起脚步,走到长案后面。灸我崖的同样的位置也有这样一张长桌,第五君原来总在这里煮茶,看着大刚在诊床前后忙活。
他脑海里蓦地响起大刚的声音。
“师父当时就是拿了安神香,让我醒不过来,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未名山。”
灸我崖里,刘大刚拉开长案下的抽屉,眼睛哭肿了,麻木地看向齐释青。
齐释青垂下眼睛,鬼使神差地拉开长案下同样位置的抽屉,果然看见里面放着安神香。
他苦笑着叹息,第五君就连放东西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齐释青注视着这些安神香,过了许久,慢慢抽出其中一根。他把香点燃,走到第五君房门口。
安神香的烟从门缝一点点渗进去。齐释青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到木板传来里面均匀的呼吸,心跳缓慢地为之共振。
又过了很久,他轻轻推开这扇门,走了进去。
齐释青在第五君床边坐了一夜。
他没有碰第五君,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睡脸,还有满铺的银发。
等到第一声鸡啼的时候,他站起身,抚平他坐过的地方产生的褶皱,把香灰用手帕包起,悄无声息地离去。
齐释青在客房躺下。
浅灰色从窗缝里透出来,他转过身,对着墙侧躺。
一墙之隔,就是第五君的床榻。
他们好像睡在一张大床上,而这堵墙是隔在中间的被褥。齐释青伸手触摸着冰凉的墙体,缓缓闭上眼睛。
齐释青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也许是他的睡眠已经太浅的缘故,第五君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大睁着眼惊醒。
天大亮了。
今天外面很安静。
第五君免费看诊的牌子撤了,乌泱泱的病号不见了。而大街小巷少了许多吵嚷,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把好多人都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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