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医至明 - 第7章 和解

    这是一个略显消瘦的十一二岁小男孩，身上长袖t恤脏兮兮的，沾染了不少尘土。
    让余至明注目的是，小男孩左右脸都肿了，浮现出明显的大人巴掌痕迹。
    小男孩倔强的站在那里，额头上挂着汗珠，眼眶里满是泪水，小嘴紧绷，双拳用力握得紧紧的。
    他明显是强忍着疼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也不让自己哭出声。
    余至明走到小男孩近前，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平头男子几步走了过来。
    “医生，他是我的孩子。”
    “他没事的。”
    余至明注意到小男孩没有对平头男的话产生异常反应，晓得他确实是孩子父亲。
    他冷冷看着来到近前，比自己粗壮不少，却比自己矮上半头的平头男，质问道：“那他脸上的伤？”
    平头男脸上挤出一些笑意，说：“医生，是我打的。”
    “这混蛋小子旷课去河边小公园踢球，不成想足球正好砸在一名孕妇肚子上。”
    “如今那孕妇正在里面做手术，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说到这，平头男是一脸气愤，又把右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余至明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
    平头男缓缓的放下手，讪讪解释道：“这混小子整天给我闯祸。”
    “今天终于惹下不可饶恕的大祸，狠狠打他几巴掌都是轻的。”
    知道原委的余至明，也认为孩子这巴掌挨得真是一点不冤。
    确实该揍！
    余至明语气澹澹的说：“打孩子呢最好是打屁股，那样不容易打坏。”
    “还有，打完孩子后，该擦药的擦药，该治疗的治疗。”
    “你这样晾着孩子是不对的。”
    平头男微微一怔，附和道：“医生，你说的是，以后我就打他的屁股，不打脸！”
    “等会儿，我就带他去看医生！”
    余至明听他这么说，猜测现在不给孩子治伤，应该做给孕妇的家人看的。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按小男孩的胸口，想着先简单做一个检查。
    余至明这一按，心中就是一沉。
    小男孩心跳过速，超过了140，且泵出血量低于了他这个年龄和身体应有的水准。
    这是有内出血！
    意识这一点，余至明立时蹲下身体，往上一扯小男孩的长袖t恤。
    他的目光就是一凝。
    小男孩的肚皮微微鼓起，上面还浮出了几个错落清晰的皮鞋脚印。
    余至明往小男孩的肚皮上一按一拍，立时探知，他的腹腔内充满了鲜血。
    他又沉心感受了下，冷声道：“左肾破裂大出血，需要手术救治！”
    余至明怒视平头男，呵斥道：“你这个父亲，可真是心狠！”
    平头男懵了，喊道：“医生，医生，我就打了他几个耳朵，我没踢他，我真没踢他。”
    “他可是我儿子……”
    平头男忽然意识一点，转头看向小男孩，急切的问：“儿子，孕妇丈夫踢的你？”
    他这一问，小男孩心中坚持的那一口气忽然就泄了。
    小男孩身体一软，倒在了平头男怀中。
    平头男吓坏了，抱着小男孩大喊道：“医生，医生，救救我儿子，快救救我儿子！”
    他大喊了几声，就见突然消失不见的余至明领着一位医生从手术隔离门跑了出来。
    “你儿子是左肾脏破裂出血，医院做不了这样的手术，只能给孩子一路输血，送去市里的大医院进行救治。”
    “哎，你儿子什么血型……”
    把小男孩交给医院同事处理后，余至明离开了一号住院楼。
    县医院的医资条件，就是不足啊。
    肾脏的破裂修复，严格来说，不算是多大的手术，号称医院外科一把刀的刘主任，应该是有能力做的。
    但余至明刚才问了，刘主任说，他做不了，让赶紧安排送去上级医院！
    余至明猜测，刘主任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做。
    毕竟类似的手术，患者不相信县医院的技术能力，都跑去大医院了。
    县医院的医生缺乏足够的锻炼，更不敢上手，遇到这样的手术就让患者转院。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县医院只能做一些常规的一二级小手术。
    “滨海华山医院，必须且必要。”
    余至明感叹了一句，就见余向晚从二号住院楼跑了出来。
    “老五，老五，你别回病房了。”
    “我告诉你，病房里乱糟糟的，来了好多人，都是给打你的一家人说情的。”
    余向晚把一部手机递给了余至明，接着道：“你的手机。”
    “老五，爸妈和大姐让我告诉你，县城不大，人托人总能扯上很多关系。”
    停顿片刻，余向晚又接着道：“你虽然要去滨海，但二姐一家，三姐一家还要在县城工作和生活，不好太过不近人情。”
    余至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就让爸妈和大姐看着处理就行了。”
    “四姐，病房回不去，我们就回家！”
    余向晚关心的问：“老五，要不要回家之前，再找其他医生给你做一次彻底检查？”
    余至明轻笑道：“我自己就是医生，哪里还用得上假手他人。”
    “四姐，我没事了。”
    “回家后，我要好好睡一觉……”
    说到这，余至明反应过来，笑着问：“四姐，你做房产中介，也需要好人缘。”
    “你刚才没说自己，这是爸妈同意你和我一块去滨海了？”
    余向晚嘿嘿一笑，显摆道：“在我的一通请求和保证下，爸妈终于同意了。”
    一秒后，她忽然止住笑容，变脸忿忿道：“其实，爸妈主要还是担心你。”
    “我再三保证会照顾好你的吃喝拉撒睡，还不给你惹麻烦后，爸妈才松口的。”
    “我就是捡来的！”
    “我的小心脏很受伤，不想理你了！”
    余向晚哼了一声，又瞪了余至明一眼，迈开步子朝医院的停车区走去。
    余至明笑了笑，抬腿跟在了后面。
    “四姐，路过阳光蛋糕坊时，可以给你买一个小蛋糕。”
    余向晚身形一顿，复前行。
    “我现在气坏了，一个肯定不行，至少两个。口味，还得我随便挑！”
    “成交……”
    余至明在县城的房子，是在两年前买的，二手房，三室两厅一卫有阁楼，位于县城相对偏僻的西南，还是顶层的九楼。
    买的时候一平米接近四千，余至明每月要还二千多的房贷。
    对他人来说，这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距离县一中较近一些，且视野开阔。
    对余至明来说，这房子最最不可代替的优点就是安静！
    如今住在这房子里的，除余至明、余向晚姐弟之外，还有在县一中读高三的，大姐的女儿付晓雪。
    付晓雪还有不到一周就高考了，正在做最后的冲刺和准备。
    余至明和四姐回到住处后，先是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又洗了一个热水澡，就回到自己安静无比的卧室，埋头大睡了。
    他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近七点。
    起床的余至明打着哈欠，推开略沉重的隔音房门，就是微微一怔。
    客厅里坐满了人。
    爸爸、妈妈、大姐、四姐，还有二姐、二姐夫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三姐、三姐夫与他们的一儿一女。
    随着余至明的出现，客厅里就像是被解除了静音设置，立时变得热闹起来。
    大姐、二姐和三姐一同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二姐夫和三姐夫祝贺余至明获得了前往滨海华山医院发展的机会。
    两个年纪小点的小家伙，也敢围着姥姥撒娇喊闹了。
    “老五……”
    老爸对来到近前的余至明道：“对方承担所有的费用，并再给两万的赔偿。”
    “你觉得如何？”
    余至明随意道：“爸，我没意见！”
    老爸点点头，说：“你既然没有意见，那就明天去派出所把和解书签了……”
    县医院妇产科。
    护士吕芳推开王副主任办公室的门，就见他坐在办公桌后，正拿着手机点个不停。
    “主任，都下班了还不走？”
    王副主任头不不抬，回道：“脐带扭转那个病例，我发了一个微信动态。”
    “几个孙子嘲讽我吹牛撒谎，我非得和他们辩一辩不可。”
    吕芳几步来到办公桌前，神秘兮兮的说：“主任，我听到了一个有鼻子有眼的消息，说是余医生要走人了。”
    王副主任就是一惊，放下手机，问道：“听谁说的？去哪？”
    “说是消息从院长办公室传出的。”
    “还说，是滨海的一家大医院开出优厚条件，医院重要人物亲自过来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