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缇也是见他如此胆小才帮着多留意。
不过胆小是好事,太阳下山之前就回家不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惦记着。他低头,指尖摁在老式的旧计算器上,接着结算这一个月的收入。
脚步声从身后的楼梯间传来,如闲庭信步,齐镇半倚着扶手朝陶缇喂了声,问道:“今晚回不回家?”
陶缇在当铺住了几天齐镇就跟着住了几天,要不是人是大老板,天狗就直接喊他跟屁虫了,这会儿连自己的洗漱用品、换洗衣服都已经塞满他老大的柜子了。
陶缇头也没抬说:“随便。”
齐镇不满:“什么叫随便,回就是回,不回就是不回。”
陶缇看着最后结算金额,不答话,收入少使得心情差。
“怎么?当铺快倒闭了?”齐镇走下楼梯,抽过账本扫了眼,嗤一声又乐了,再往前翻了翻,专挑陶缇痛处下嘴,“啧,你这生意做的是一月不如一月,要是我公司员工早把你开了。”
陶缇斜眼看着他:“生意不景气,主要还是怪你。”
“我?”齐镇好笑,“我怎么耽误你了?”
陶缇不疾不徐,目光正视齐镇,从容讽刺:“就是因为你迟迟不结账,你要是死得快,我还能多结几次婚多赚几笔。”
“……”擦!说好的担心我呢?!
但这不是关键。
齐镇笑容一拂,手里的账本被他抓烂:“你踏马还想多结几次婚?!!你想结几次!”
陶缇帮他纠正重点:“我是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死?”
嘭!齐镇一拍桌,怼到陶缇眼前,近距离呲牙阴笑:“不管老子什么时候死,你都不能再结婚,生是我齐家的人,死是我齐家的死人,等我死了你再婚一个试试,信不信我从坟墓里爬出来打断你的腿!”
陶缇浑不在意,最不能拿他怎么样的就是死人了。
他把齐镇揉烂的账本铺平,用透明胶带将撕裂的地方粘合,懒得和动不动脑抽的人废话,只道:“哦。”
不咸不淡。
“看在你不顶嘴的份上,我先放过你,”齐镇自说自话。
消停了会儿,他又贴着陶缇耳边,恶狠狠补充:“我是为了我的面子!”
“我知道,你不为面子还能为什么,又不会给我遗产,”陶缇慢条斯理粘着账本,随口怼回去。
和这人相处了几个月,齐镇看中的东西他大致有了了解,第一是面子,第二是钱,除此之外就不得而知了。
齐镇没来由胸闷,憋出一句:“知道就好。”
说完仍旧一瞬不瞬死盯着陶缇,火气是慢慢消了,可心里还有一丝道不清头绪的不满,眉宇间压着淡淡的阴霾,眼前的人又开始低头忙自己的,他更不乐意了,唰得抽过陶缇手里准备清点当品的单子。
再次揉烂。
陶缇太阳穴突突跳,半眯眼:“幼稚吗?”
惹了陶缇不爽,齐镇才觉得满意,将纸团放回桌上,目光浸润了一抹笑,欠兮兮道:“我乐意。”
陶缇缓慢地吸了口气,目光挪向了桌上的铁算盘。
手很痒。
想把齐镇的脑子给脑砸了。
打闹了一阵,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此时老张也到了家,进门先给自己父亲点上了三柱香,虽然开的是寿材店,可他天生胆小,嘴里碎碎念了几句,无非是保佑之类,接着又拜了拜。
吃过晚饭,他在自家阳台的竹椅上坐下,拿出了一把老烟杆。
好几年前儿子就劝他少抽烟,如今早不买烟丝了也难买到这东西,但饭后吧唧两口的习惯没改,不然不得劲儿。
望着暮色沉沉,老张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这几天总是愁着一张脸,我都跟着你犯愁,”张婆婆从洗手间打了盆热水放在老张脚下,顺手把他手里的烟杆给抽走了,“赶紧洗脚吧,叹什么气,哪儿不如你意了?”
自个儿婆子不管店铺的事儿,但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老张道:“我想把寿材店关了。”
“关吧关吧,你想关就关,趁早关了,”张婆婆一点没吃惊,打从和老张结婚到现在,这念头就一直在老张的脑子里盘着,三五不时要提那么一回。可老头子没其他手艺,寿材店又是他爸传下来的,所以到现在还照常开着。
“这回我是说真的,”老张拿回烟杆,又放进嘴里过了过干瘾,“人也到岁数了,不想做营生,就想每天去公园里和老刘他们下下棋。”
“行啊,反正都随你,儿子大了自己能挣钱用不着我们管了,咱们也有本,你不爱开这店就关。”
老两口闲聊着纳凉,不久便回了房。
年纪大的人睡得早,八点多已经挨上床了,张婆婆把楼上楼下的门都锁了,关上窗拉上窗帘,随后也熄灯睡下。
躺在床上,老张还在考虑着关不关门的事儿,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身下床板发硬,硌得腰背骨头疼,翻了个身也没好多少,反而扭到了胳膊,往身下摸了摸,垫着的竹席不见了,入手是光滑平整的木板,身上的被子也不翼而飞。
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睁开眼。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老伴儿?”他往边上推去,咚一下又摸到一块板,老婆子压根不在他身边,抬手往上,依旧光滑略有纹理的触感,凭借几十年的打磨手艺没两下就摸出自己躺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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