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衣帽间轻轻转动裙摆的瞬间,他打开门,靠在墙边,抱胸望着她。
“还行。”他无所谓的语气,“你喜欢吗。”
他只是认为,他需要给她买衣服。
商忆看着镜子里这件海军领连衣裙,点一点头。
但她不喜欢。她只是在想,妈妈工资最高的时候是四千八,那么这条小裙子需要四个月。
季允之走过来,从后将她揽在怀间。之后伸手扶起她下巴,低头吻她。
衣帽间幽静而密闭。
她在分心。从镜面里,看见他吻她的动作。
她发现,如果有人站在他身后,完全看不见她。
他拥抱她,是她被镶嵌。
像灰姑娘。
但是他会嘲讽,他看不起童话,也根本不想做王子。他会觉得,这种词语很恶心。
他把她抱在衣柜里。随着反复进入撤出的动作,她的心脏也开始搭建一座天桥。
她抬手勾着他的脖颈,在黑暗里,克制回吻的冲动。
她到底是不是灰姑娘呢?
第一个夏天,她在无数扇窗边思考这一人生议题。公交车的窗户,图书馆的窗户,路过咖啡厅时,驻足在玻璃窗外。
她以为她是的。
季允之性格是不好,但教养很好,是完全遵循精英教育长大的那种男人。不算风度翩翩,只是因为丝毫不温柔。
但他一定不知道,她喜欢他充满距离感的照顾。
何况除了在床上,他对她本来也没有要求。
而那件事的伤害也随着重复不断减轻,她慢慢适应他,也逐渐学会感受。
她有时也能拥有痉挛了。
这瞒不过,他在她的身体上方低低笑一声。对上她无措的神情,俯身抚摸她的头发:“很乖。”
她慢慢平息,以拥抱回应。
她鼓起勇气,给他做饭。
第一次大失败。不是她能力不足,只是他进入厨房。
第二次大成功。番茄炒鸡蛋,烤鸡翅,小青菜,还有一例汤。
她期待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
她托腮笑起来:“我从小就会做饭的……你好像什么都没用过。”
空气炸锅的说明书都还在里面。
他会回答问题:“麻烦。”
“以后我给你做吧。”她装作不在意,“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如外面好吃……”
“我好像没这么说。”
她捧着脸看回来,向他笑开。
是很甜的笑容。
她准备洗碗时,他又推开门。商忆警惕:“不可以……”
“你在想什么。”他翻出手套戴上,“你做饭,那我洗碗。”
商忆不敢相信,呆呆看着他。
然后看着他全部丢进洗碗机。
“……辛苦。”他已经开始摘手套了,她说,“我不太会用这个。”
其实是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两个人的碗碟本来就少,他还随手丢了砧板和滤网。
他把她的“辛苦”理解为一种嘲讽。虽然他是无所谓,但的确再次戴上手套,扯了抹布,低头擦干净台面。
她打开冰箱,检查明天的早餐。回头看见他站在流理台边的修长,猛地转回脸。
在冷气里,再次偷偷笑起来。
她不算灰姑娘吧?
她差一点就爱上他了。
她已经走到边缘,在他工作的时候敢于戳戳他的手臂。等他看过来,她就把电脑抱过去,小声但理所当然:“帮我看一下。”
他嘲讽她的代码逻辑是一坨,有时间看哆啦A梦,不如多刷刷github,或者去stack over flow赚点积分。
她确实学得不深,但今天哆啦A梦只看了两集。商忆凑过去,在侧脸亲一亲。
他没有说话,但手指移动。
“gpt突然不行了,写不了作业了。”连这个她都直接冲进去问,“被禁用了,怎么办?”
“你用香港节点。”他揉她的头发,“傻。”
她靠在他的肩上,转一转脑袋:“……不要说我。”
她甚至可以带他去逛超市。
她挑选佐料的时候,他撑着推车在身后等。
她从另一个方向绕出去,看见他低头打游戏,但在等她。
等她就是在等她。
商忆抱着一堆底料袋子。她忽然认为,他们和身边正在途径的人群,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那个饭局。
她没有真的怪他,他已经当众维护她,第一时间带她离开。但她突然惊醒,不是这样的。
是不一样的。
她根本就不敢忤逆他。
而相恋的两个人之间,最应该有的就是互相质疑,彼此辩驳,即使最终无法妥协,也坚定支持对方。
她猜到可能是在座有一位长辈告知他的家人,他去书房接电话。
他答:“是养着。”
又答:“因为有意思。”
她赤着脚跑回房间,一边用手臂擦眼泪,一边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哭,会被发现。
所有肖似甜蜜的瞬间,全被妥帖收纳在他的许可范畴里;任何企图靠近幸福的感受,都是来自他的馈赠和赏赐。
从这一天开始,每次来找他的路上,她都反反复复听那首《月半小夜曲》,河合奈保子的日语原版。
告诫自己,要永远记得盼望和盼望落空的伤心感觉。
她不是灰姑娘。只是因为,灰姑娘是落魄贵族。
她只有落魄。她是一个幻想依靠他,改变自己和家人命运的投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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