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阑院的炭火是提前点好的,进去后不一会手脚就热了。
柳湘盈不需要守夜,也没让绪兰和银环多伺候,让她们早些回去休息。她自个儿随意拣了本书,在床上看。
眼睛看累了就把书本随意一丢,她裹着被子睡过去,连蜡烛都懒得熄。
入睡前双手腾在外面,睡着后身子越来越热,烧得她喉咙干渴,醒来时脖颈有些汗湿。
柳湘盈朦朦胧胧地睁眼,眼前漆黑,后背炙热,一只手横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收在怀里。
柳湘盈扯开被子,侧脸贴着床榻上冰冷的地方,微微舒气。察觉到她的动作,身后的人也渐渐醒了。
“热了?”
“嗯。”
谢远岫稍稍退了,手仍在她腰上,透着难以忽视的温度。
柳湘盈半醒着躺在一侧,原本以为睡不着,竟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半梦半醒间身上仿佛又热起来,后半夜冷了,被密密实实地包裹着,她竟睡得更安稳了。
等她醒来,身侧空荡荡的,已经冷透。
她在床上又懒了会儿,直到绪兰进来才起身。
绪兰手巧,替她梳发描眉,手很稳,柳湘盈看着镜中的人面貌逐渐鲜妍生动,精致的妆面上没有半分生涩的痕迹。
她忽然出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叁爷寅时就走了,怕您冻着,嘱咐了我们早些进来添点炭火。”
柳湘盈垂眼,绪兰小心地替她点上口脂,并不多话。
谢远岫之前从不在这儿过夜,偶尔一次两人做得累了,睡过整夜。
一页过后,两人顺其自然地接受了。秋澜苑外头看着还干净敞亮,里头却时不时多了几件男子衣衫,书架上多了几本她看都不看一眼的吏法书籍。
碎是如此,谢远岫很少在这里睡过整夜,经常天不亮就走。
柳湘盈也不管他的去留,同床共枕,做的次数反而比之前少了很多。
谢远岫常常抱着她亲了又亲,黑暗中唇舌纠缠在一起,或轻或重地吻着,暧昧的气息被裹在一小片帐子中,湿润得几乎能将人溺毙。
他来得或早或晚,外头有什么事,柳湘盈也一概不问。
只知道这段日子大房过得焦头烂额,钱嫣同柳家一样来找过她,她也一概不理,闭门谢客。
这日娄氏难得早起,精神也不错,柳湘盈到的时候,陆匀音竟然也在,屋内还有个长相福气的妇人,见到柳湘盈,一连串的吉祥话脱口而出。
柳湘盈皆笑着应承,她看了眼陆匀音,两人的目光对上,又轻飘飘地移开,全然不熟的模样。
几人攀谈几句,妇人便切入正题,展开一幅幅画卷。
画卷中皆是京中待嫁,品貌上乘,家世相当的女子,娄氏看得认真,对这些女子细细打听,一丝一毫都不曾错漏。
媒婆笑道:“老夫人,咱今个儿就是看看,具体怎么样也要谢大人点头不是?”
娄氏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孩子孝顺,看好了他也方便。”
“这么说谢大人也有此心?”
媒婆乐了,她也算有些门道,知道谢远岫如今也算朝廷新贵,官运亨通。这桩差事原本也轮不上她,是她托人打听,谢远岫竟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她暗中打点,将女子画像混入其中,若是成了,也算搭上了谢府的关系,如今更是卖力,恨不得亲自将人送到谢府府上,早早搭上谢府的大船。
媒婆问完,娄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孙嬷嬷和陆匀音瞥了眼柳湘盈,对着老太太,笑问:“那我和姐姐在这岂不是无用?”
“你们俩帮着参谋参谋也好。”娄氏道,“我对京中的女子不了解,更何况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日后进门你们俩可是要和她朝夕相处的。”
陆匀音扯了扯嘴角,“何止我们,真该朝夕相处的人都不在,我和姐姐不知道叁爷心中所想,事事都要请您操心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娄氏听着却舒心,将那些女子画卷一幅幅看过去,过去半天还没看完。
孙嬷嬷扶着娄氏回去歇息,柳湘盈送走媒人,同陆匀音一道离开。
陆匀音说:“老太太真是急了,估摸着连谢远岫都不知道。”
柳湘盈淡声道:“知不知道这天都是要来的,或早或晚没什么分别。”
陆匀音轻轻蹙眉,“枉我刚才说了那些话,把你我摘得干干净净。若真有人进门,你怎么办?”
柳湘盈握着手炉,抬眼打量她,目光清亮。
陆匀音也不怕,坦坦荡荡地任由她看。
柳湘盈声音平静,“谢府有人找你了?”
陆匀音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缝,露出真实里头的狼狈来。
她胸膛起伏,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朝廷要重建蓟州,我爹当初贪污的案子被翻出来。叁皇子和太子党争激烈,光是谢府就分了两派,别告诉我你看不出。”
柳湘盈眼睫颤了颤,她如何看不出。
男人势如水火,女人却盼着家中老小能平安度日。
薛道宜怀着孕却日渐消瘦,钱嫣日日上门,得亏谢远岫派人将二房护着,否则她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当年案子的真相如何,背后牵扯着什么人,唯一的人证就在自己身边,或许只要是她说出口的,就是真相。
“谢远岫当真要成亲?”陆匀音扬了扬下巴,“那你怎么办?”
被问到以后,柳湘盈第一次这么平静,心头一丝波澜都没有。
她望向陆匀音,道:“一半死,一半活,跟你一样。”
陆匀音冷笑,“他可舍不得你死。”
“他的妻子,他的母亲舍得就行。”柳湘盈淡声道,“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家,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依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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