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这几天当群员赚了点小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快两千,但剧组这边的工资都是离组才结算,最快也要等到下个月。
所以,减掉刚才在夜市消费的二十六元,楚乐现在全身上下可支配余额是——
两百二十五元。
楚乐为难地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可惜是屋子就这么大,他就算走到离床最远的窗户边,也不过一米多的距离。
他无济于事地压低声音,小声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更软了一些,委屈得不行:“可我也没做什么它就塌了呀……”
房东阿姨的本地口音本来很凶,楚乐第一次接触就有点怕她,再加上旁边多了简柏这么一个大活人,楚乐连辩解都不如上一次伶牙俐齿。
“那我可管不着咯,五百,今天之内转给我,不然你就搬出去吧,本来也赚不到几个钱还搞得这么麻烦真的是。”房东语气愈发不耐烦,说完也不等楚乐反应直接挂了电话,开始了下一局麻将。
“嘟嘟嘟嘟——”
电话挂断的盲音格外刺耳。
楚乐忙不迭将手机按灭装回口袋,动作慌乱的好似想把这一屋的尴尬都一起装进去。
他的脸上粉粉的,有点儿委屈,又带着几分局促,鼻尖都窘迫地沁出一颗小小的汗珠。
真的是太倒霉。
情绪开了闸就如同泄洪一般收不住口。
为什么总能让简柏看见自己狼狈又窘迫的样子。
夜场里如此。
便利店门口如此。
此刻更是如此。
楚乐想起了收件箱里躺着的几十条被他刻意忽略的消息。
拉黑了号码也并不意味着断绝关系,那人换了个号码又是一通狂轰滥炸。
从威胁到谩骂,肮脏的字眼刺得人眼睛发烫。
最后一条还带上了他最介意的外婆——
“老太婆在医院躺着呢,你拿着她的救命钱在外面逍遥,用得安心吗?”
他是个胆小鬼,他不敢回去,只能在晚上悄悄给外婆打电话,听着外婆温柔的宽慰委委屈屈的哭。
他连五百块的赔偿都拿不出来,却还要维持着可笑的尊严拒绝简柏的交易。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简柏是个情绪内敛的人,目睹了这么尴尬窘迫的一幕,他平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同情、嘲笑、不解……正面的好负面的也罢统统没有。
这到让楚乐糟糕的情绪好转了些。
简柏起身走到窗边,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憋红了眼眶的小鬼,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比如去杀了对面那个没有礼貌大吼大闹的人类。
又或者把她绑过来让她跪下道歉。
他不太能理解人类细腻的情绪。
只能看见这么一张小小的脸上,眼尾红彤彤,鼻尖也红彤彤,粉粉的的唇肉被牙齿咬的泛白。
很可怜。
但又过分漂亮。
只要能让他开心一点,如何都行。
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任何事情都可以。”
“能借……借我点钱吗?”细微的声音艰难地从鼻腔里挤出来,颤颤巍巍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堪。
楚乐的脸皮比常人要薄,明明已经在心底说服自己放下可笑的尊严,开口的一瞬间还是臊得脸颊滚烫。
楚乐伸手小心翼翼抓住简柏的衣角,似乎能从这种间接的碰触获取一点点奇怪的安全感。
他抬起脸,泫然欲泣,内心暗骂自己真的很卑劣。
这种时候,他居然有点儿庆幸,简柏对他抱有目的不纯的好意。
这样的认知,然他更加难堪。
以至于连这个“借”字说出口的时候都异常的没有底气。
简柏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回应:“可以,多少?”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花点钱怎么了?就像人类给爱车做个保养加点油一样,用在楚乐身上的钱就跟自己用的一样并无差别。
楚乐手指收紧小声开口:“五百。”
“卡号。”
简柏拿出手机,一边听一边在屏幕上按下一串数字,简单的编辑了一下给财务发了条消息过去。
“稍等十分钟。”简柏关掉手机,抬手在楚乐眼角轻蹭了一下,带着体温的液体有点烫,顺着他的指节往下流淌。
不过一瞬便如同被皮肤吸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炸开鳞得到滋养,乖巧的收拢回来。
楚乐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真是丢脸。
酸涩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他借口要去清洗手上沾染的铁锈,快速地转身钻进了卫生间。
炎热的夏日真的很烦人,连管道里放出来的自来水都带着热气,附着在指尖的铁锈怎么也冲洗不掉。
楚乐低头盯着被清水冲刷的指尖,眼神有些放空。
这些铁锈不像是开窗的时候沾上的,更像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就如同他十八年的人生一样,看似平静,其实从一开始扎根之处就在腐烂。
他拼了命的努力逃离,可那些陈腐之气还是如毒液一般顺着根茎扩散到了全身,丝丝缕缕地遍布每一个角落。
怎么可能会洗得掉呢。
好半晌眼角那种难忍的酸胀终于消退下去,楚乐轻轻吐了口气,勾了勾嘴角努力做出一副不太难过的表情,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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