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练过定向纸飞机这一术法,完全可以给任不悔送信。
他隐身在身后,装成一个无关者,只是想告诉任不悔一个自己发现的线索,让他知道铜钱是谁的。
任不悔知道这个消息后,自然就会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冒牌货身上!
苏忱下定决心,拿着匕首走向苏忱。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熟睡的人毫无反抗能力,苏忱一刀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温热的鲜血喷出来,洒落一地。
苏忱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隐约记得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温良尸体的时候,血迹还没有完全干透,这说明现在或许离天亮不远了。
他确认温良确实已经死了后,就赶紧往外走。
刚走到竹墙边缘,他忽然一阵头晕,一个趔趄绊了一跤。
像前一次一样的梅花凋落幻觉再次出现。
等到眩晕散去的时候,苏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一心记着要赶紧去给任不悔送信,让他去杀最后那个令他不爽的无名氏三号。
把纸飞机送出去之后,他总算松了口气。
听说任大佬武力值高还容易冲动,希望他见了那个无名氏三号就直接把他弄死,别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苏忱心想。
纸飞机在他的视野中缓缓地飞起,最终隐没在了梅面陇弥散的浓雾之中。
***
舟向月在梦到自己被割喉杀死后,尚未清醒时,便听到清脆的铃声在响。
那种铃声似乎和一般的铃铛有点不一样,更轻盈空灵一些。
他睁开眼睛,发现此时正是清晨,外面天已经亮了。
洛平安正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玩意晃荡,铃声正是被他晃出来的。
舟向月:“……”
好啊,这么小就表现出熊孩子的潜质了。
他朝洛平安伸出手去:“怎么一大早就不让人睡觉?”
洛平安一愣,脸上顿时露出心虚的表情,把那东西乖乖地递给他,小小声道:“师父我错了……”
小鬼一边道歉一边觑他的脸色。
舟向月接过来,发现这是一个颇为精致的银色长命锁,长命锁上镂空雕刻着福字和梅花花纹,底下坠的的三只小铃铛里却不是一般的铜粒铃珠,而是红豆粒。
这东西他从来没见过,显然是洛平安刚刚拿到的。
“这是谁的?”
舟向月板着脸问道。
他心想,洛平安该不会跟着他有样学样,偷了人家东西吧?
那可不得打一顿。
洛平安小嘴一撇,血泪就从黑漆漆的大眼睛里落了下来,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哭腔:“是阿难姐姐给我的……”
舟向月这才想起来,昨晚来阿难的房子是被纸人带来的,他们其实一直就没见过她。
然而洛平安说哭就哭,已经开始掉眼泪了,舟向月只好给他擦眼泪,血泪一擦就是一道血痕:“……哎呀怎么就哭了?没怪你没怪你。你阿难姐姐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洛平安偷偷地窥他的脸色,抽抽噎噎地擦泪:“不知道……”
舟向月想,也不知道阿难扔下他们,自己去哪里了。
不过他正好对她有些怀疑,既然她不在,那择日不如撞日,可以今天就看看她家里都有些什么。
他回想了一下他昨晚的经历。
虽然他回溯到温良死的那一夜没有看到凶手,但他基本确定了一点。
凶手不是他。
他从那枚旋转的铜钱里窥破了一丝魇境的秘密,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杀温良,那他之后应该也不会杀他了。
舟向月对他们现在的处境有了一个基本的猜想,打算跟李婳声和司马博闻说一下,另外还要找到任不悔。
别人的死活他倒不是很在意,只是任不悔对他还有用,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司马博闻在这时也醒了,睡眼惺忪地跟他打招呼:“早啊……”
舟向月想了想,先问他:“笔兄,你昨晚做梦了吗?”
“做梦?”司马博闻一愣,随即猛然想起来什么,露出惊恐的表情:“做了!梦见我死了!”
司马博闻也梦到了自己死去。
他感觉自己是窒息而死的,死前眼睛都睁不开,喉咙上火烧火燎的痛。
“你也做梦了吗?”司马博闻充满希望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我也梦到我死了。”舟向月回答,“别怕,人终有一死嘛。”
“哈哈,哈哈哈。”司马博闻配合着干巴巴地笑了笑。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李婳声的声音传来:“你们还没起来吗?”
两人应了一声,给李婳声开了门。
李婳声连珠炮似的说:“我早早醒了,还是不放心就出去转了一圈。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们好像错怪那个小姑娘了!”
“之前你们不是说她刚死了妈妈好像一点都不难过的样子吗?我问了,那不是她妈妈,她妈妈好多年前就死了!”
“她父母都已经死了很久,是她姑姑和她住在一起,占了她父母留下的遗产,还天天打骂她。所以我觉着吧,她姑姑死了,她不伤心也不奇怪。”
司马博闻摸着下巴:“如果真是这样,那倒确实……”
舟向月道:“我们趁她不在,看看她这屋子里有什么吧。不过得尽量快点,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白天了,你们有没有发现,自己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另两人一听都愣了:“好像还真是……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我也一直觉得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舟向月说,“但我大概猜到要怎么才能想起来了。”
他走出房间,“现在,我们赶紧看看这个房子。”
阿难的房子虽然不大,也不是吊脚楼,但确实不像是一个小姑娘单独住的房子。
如果说这曾经是一家三口住的,那就说得通了。
阿难自己有一个房间,他们还没有进去过。
虽然锁着,但这难不倒舟向月。
他找了段铁丝,没费什么工夫就把锁给打开了。
司马博闻对他竖起大拇指:“青弟,你可真是全面发展,可塑之才啊!等哥带你去见无名氏大佬,一定会多多为你说话的!我相信大佬一定会欣赏你!”
舟向月嘻嘻笑:“那多谢笔兄了!”
希望你到时不要太尴尬就好了。
阿难的房间一打开,几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司马博闻甚至后退了一步。
整个房间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人。
一个个纸人都有真人大小,身躯四肢、头发五官栩栩如生,身上的衣服也十分逼真。
纸人的皮肤是一种没有光泽的灰白,但脸上的眼睛和嘴唇却用涂了鲜明的檀黑和鲜红,过于强烈的对比更衬得肤色有种纸片一般死气沉沉的诡异感。
尤其令人不舒服的一点是,所有的纸人都点了黑漆漆的瞳孔,而且从房门的角度看来,它们似乎都在向这边看来。
司马博闻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门打开的一瞬间,那些纸人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舟向月仔细看了看,纸人都没有动。
不过,他在里面看到了之前在夜里跟着阿难蹦蹦跳跳走路的那几个纸人,看来他那一段记忆应该是真实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轻微的咯吱咯吱声传来。
那种声音很难描述,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僵硬的纸壳里。
下一刻,离他们最近的纸人动了起来。
咯吱咯吱……
没有血肉的灰白色脸颊上,她漆黑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毫不透光的死气,仿佛带着恶毒的诅咒。
然而她涂得鲜红欲滴的嘴唇却一点一点地咧开。
随着她张嘴的动作,嘴唇位置的纸撕裂了,一张涂红的碎纸挂在嘴角,仿佛悬吊的血肉。
纸人缓缓张开嘴,发出一种沙哑的、仿佛纸张摩擦的声音:“快……去……死!”
***
梅面陇高处的一处山坡。
一只变形的纸飞机歪歪扭扭地从浓雾中出现,掠过一片檐角,最后蔫哒哒地落进了任不悔手里。
任不悔探究地打量了它片刻。
这只纸飞机的纸在浓雾里打湿了,看起来飞得很费劲,或许已经飞了很久。
他思忖片刻后打开纸飞机,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铜钱是拿到玉佩的那个无名氏的。”
任不悔猛然攥紧了拳头。
他刚刚从一次回溯里回来。
在过去的时间线里,他发现自己的身份是一个镖师,因为妻子去世,只能独自抚养一个孩子。
为了陪伴孩子,他很少能再去长途跋涉地做货队保镖,于是偶尔也会私下接一两个灭口的单子。
在他的秘密台账里,他发现自己刚刚完成的最后一单,就是杀死一个张狂恣肆、树敌众多,几乎被所有帮派视为眼中钉的连环杀手。
在他收来的众多赃物里,任不悔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年轻无名氏当初选择的子辰佩。
——他就是被自己灭口的连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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