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繇正如孙策所预料的那样,一路西行,都没敢在句容、秣陵多待,一口气跑到了牛渚后才停住了脚步。
其实刘繇这个时候,比历史上的情况可要好太多了。
历史上是因为周家的背刺,直接葬送了牛渚一万多精锐,还丢了大量的军粮军械,反倒是减轻了孙家的补给压力。
现在虽然丢了曲阿,看起来老巢丢了,可那老巢其实也就是个空架子,不但没钱没粮,甚至连军队的人质都没有。
因此,刘繇麾下的军队在看见刘繇本人之后,迅速的稳定了下来,几乎没有出任何乱子。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麻烦起来了。
牛渚军自然是想要东征曲阿,毕竟他们可有不少人是吴郡豪强。
曲阿失陷虽然不至于让他们回不了家,毕竟还能从丹阳郡下面的山区绕行到会稽郡,然后走钱塘回吴郡。
可对于吴郡的担忧,却让他们支持立刻反攻曲阿。
牛渚军内部问题不大,哪怕是丹阳郡的豪强,也能支持,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可薛礼和笮融这里却出了不小的问题。
他们也不是直接拒绝,而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刘繇在这十日内,已经连续派遣了三四拨使者前往薛礼和笮融的大营所在,邀请他们过来共商大事。
可这两个人都是各种推诿,理由很多,但人却是来不了。
“当是吴郡太守之位。”
许劭看人很准,他早就看出薛礼、笮融并非是老实之人,尤其是后者,更是祸乱的源头。
如果不是袁术和孙家的压力太大,他早想建议刘繇联合薛礼,先把笮融给消灭了。
现在薛礼、笮融两个人按兵不动,故意拖延时间,摆明了是看中了吴郡太守的位置。想要驱虎吞狼,让孙策替他们除掉吴郡太守许贡,然后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向刘繇提出条件了。
“小人,真是卑劣小人。”
刘繇自己也能想到这点,更别说这还是出自许劭的猜测了,他当然是全盘取信。
于是,刘繇忍不住唾骂起来:“就是这帮小人当道,朝局才会如此艰难。”
只是骂归骂,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牛渚才一万多人,就算全抽走了也无济于事。
而且薛礼和笮融这两个人在后方,刘繇可是一点儿都不放心的。
“明公,此风绝不能助长。”
许劭虽然身体病的不轻,但脑子却还很清醒。
刘繇除了身边几个青州、豫州的士人外,最铁杆的支持者,无非就是扬州本地的士族豪强联盟了。
虽然许贡和扬州本地士人闹的很不愉快,双方宿怨很深,可这并不代表刘繇就能出卖对方。
毕竟到现在为止,许贡还是支持他刘繇的,不但给了钱粮军械,财货人手,对刘繇,对朝廷的制度,都很是顺从。
如果刘繇连这样的一个下属都要出卖,那整个扬州的士族豪强们会怎么看他?
因此,刘繇不但不能放弃许贡,而且还要救援他。
“明公,其一,可速命人传令许贡,吴县当守则守,守不住则可撤至由拳县,万不得已,可退往钱塘。必须坚决表明州府绝对不会放弃吴郡,必定出兵为他恢复郡县。”
许劭直起身体,献上对策:“其二,明公可挑选勇壮之士,亲自登薛礼之门,此人与笮融虽一同拥兵自重,可其人却外厉内荏,野心不大,可先以正说之。只要薛礼能俯首从命,笮融必不敢独自抗命。”
“届时,明公可抽调此二人六千之众,再从牛渚抽兵四千,再聚丹阳豪族数千,共计一万余大军自西向东,同时再令会稽郡太守王朗援助许贡,由南向北,两路夹击,当可恢复吴郡。”
说到这里,许劭休息了一小会儿,继续补充道:“若是如此依旧不能制孙策的话,那明公就只能向北或是向西求援了。”
“这……”
对于许劭前面的意见,刘繇自然是全盘接受,最后这番话,刘繇也心知肚明。
许劭不就是在暗示他,真要是自己搞不定,还是趁早求援吧。
其他的事情,等解决了孙家的问题之后再谈也不迟,毕竟孙家背后的袁术,已经表奏了惠衢当扬州刺史,明显就是不认他了。
刘备和刘表至少还承认他这位扬州州牧,孰轻孰重,刘繇还是分的清楚的。
刘繇看了看孙邵、滕氏兄弟,见他们也都赞同许劭的话后,便点头同意道:“善,就照子将所言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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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这边发生了巨变,大江对岸的刘封自然也是极为关注。
果然如他所料,孙策上岸之后,连下丹徒、曲阿,直接把刘繇都给逼迫的跑路了,声势大振。
当地立刻就有不少的豪强、游侠投奔而来。
孙坚的崛起,给了江东小豪强、乡中游侠们无限的希望,简直是励志模版。
再加上孙坚在江东也久为官吏,声名赫赫,使得孙策打下曲阿之后不过短短十多日,竟然吸引了周围数百人投奔。
若是时间再长些,等这消息彻底散播开来,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去投靠他,甚至会有扬州本地豪强忍不住下场押注。
对此,刘封内心其实是有些忧虑的。
什么时候过江,什么时候插手江东。
这个时间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早入,担心孙家撑不住。
晚入,又担心孙家已经坐大。
归根到底,还是得看自身实力的强弱啊。
如果能有五万精锐下江东,那自可随孙策在江东折腾了,自己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封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江东,多使细作过江查探,一有消息,立刻回报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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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的荆州江夏,水军大寨之中。
都督苏飞正在堂中看着文书。
不多时,堂外传来了脚步声,门外卫兵竟不敢有所阻拦。
苏飞抬头一笑。
果然,下一刻一身着锦袍,头戴花帽的壮汉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苏飞好友,原蜀郡郡丞,益州豪强甘宁。
“羽德兄,你找我可有事?”
甘宁身上带着酒气,走路虎虎生威,在苏飞面前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对方对面。
苏飞却是爱他性情豪爽,轻财重义,完全不在乎对方的失礼。
“兴霸,你的机会来了。”
听到苏飞这话,甘宁顿时一惊,连忙看向对方。
苏飞右手举起一片帛书:“州府中下令,让黄府君挑选精锐,护送使节南下江东,广陵,这正是你的机会啊。”
原来,早在半年之前,刘封就得到刘备的应允,派人专门来荆州寻找甘宁,告知征辟之意。
只是因为甘宁此时还在刘表、黄祖的麾下,不能直接征辟,只能表明刘备爱才之心。
甘宁自兴平初年造反未遂,被迫流亡荆州,饱受刘表、黄祖轻视之苦。
所幸还有苏飞这个江夏都督欣赏他,可几次三番的推举,竟然都不被黄祖认可,反而黄祖还暗地里勾引甘宁手下的部曲背离。
黄祖这个脑回路,刘封是属实不能理解。
你说你觉得甘宁没有能力,不用他,虽然属实眼瞎,但好歹也能理解。
可既觉得甘宁没有能力,又眼馋甘宁的部曲,这当真是让人不解。
甘宁若是无能,又如何能练出好部曲来?
情况更糟糕的是,黄祖虽然看不上甘宁,但对甘宁却很防范,不但限制他的行动,还将他的驻地放在了中军营里,使得他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否则,甘宁早就想顺流直下,投奔江东孙家去了。
不过在半年前,事情倒是出了变化,徐州牧刘备竟然派人前来示好,对他很是看重,还亲笔写了书信慰问,希望他有机会,可至徐州一晤。
更表示徐州水军兴建,正缺少锋锐大将,看的甘宁很是心动。
随后,甘宁将此事告诉了苏飞,苏飞打探了一圈之后,将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甘宁。
刘备不过是新入徐州,而且州内地方不靖,局势不容乐观。
甘宁虽然有些气馁,但也没熄了心思。
对他来说,伯乐要远比实力更重要。
刘表雄踞江表,实力足够强大了吧?
可问题是刘表也好,黄祖也好,都没把他当回事,公然勾引他的部曲士卒,如果不是苏飞苦苦劝说,他当真想跟黄祖翻脸了。
如此屈辱,他甘宁可不想再受第二次了。
只是奈何黄祖看的太紧,甘宁没法离开。
否则不论是去投奔孙家,还是先去徐州看看,都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接下来,苏飞和甘宁对刘备都挺好奇,也有意打听对方的消息。
谁料徐州的大新闻还真不少,一个接着一个。
收丹阳,平琅琊,最近又南下广陵,与袁术一争长短。
这哪里是一个弱势州牧,分明是潜龙出渊,升龙之势,赫然若揭。
甘宁深恨黄祖阻他,若是昔日就投了去,今日早就成元勋功臣了。
可惜刘使君已经起势,而他甘宁还困在江夏,不得往投,只能日夜以酒水消解怨仇。
更让甘宁感到惊讶的是,三个月后,刘备的书信又送来了,其中言辞宽和温润,内蕴情真意切,不但对甘宁的处境感同身受,又对其能力很是肯定,更对甘宁关心备至。
书信末尾,还叮嘱甘宁不可自弃,当多读诸子,以此自勉,直让甘宁为之心折。
到了这时候,孙家这个选择,已经从甘宁的脑袋里剔除了。
他甘宁的心胸不大,只容得下一个徐州刘使君。
“兴霸你也知道,我曾荐卿数次,惟主公不能加用。日月逾迈,人生几何,卿早另有远图,飞也尽知。只是主公防范过甚,不得机会。”
苏飞将手中帛书递给甘宁:“此乃州府公文,直接下发我处,我便可借此机会,越过主公,直接回报州府,安排卿来担任此职,等送完使节,卿可自决去处。”
甘宁此时也看完帛书,激动的抬头望向苏飞:“羽德兄,大恩大德,你让我如何报答。”
苏飞却是遗憾叹息:“不能与兴霸共赴疆场,此飞之憾也。”
甘宁闻言,虎目殷红,退后一步俯身大拜道:“羽德兄,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所命,只需帛书一卷,宁必以死相报。”
“何至于此!”
苏飞赶忙起身,绕过案几,将甘宁扶起:“兴霸,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不过州府命令很急,后日就要出发,伱明日好生准备,今夜我当设宴为你送行。”
甘宁大喜,反手握住苏飞:“好!今夜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两日后,甘宁带着部曲四百余人,驾大小舟船十余艘,迎接到了使节刘先的车队,并同行的豫州名士荀攸先生后,放船东行,一路顺江而下,朝着江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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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江东,刚刚爆发过一场大战。
刘繇从许劭之计,带勇士八人,赶赴秣陵,直入薛礼大帐,斥之以大义,以扬州牧之名,令其出精兵三千,向东而攻。
薛礼在刘繇的呵斥下,讷讷而不敢言,俯身拜从。
随后,薛礼点出三千精锐,交予刘繇。
刘繇带着这三千精锐,再加上丹阳豪强们聚拢起来的三千人,以及牛渚防线中抽出的四千精锐,直接逼到了笮融家门口。
笮融只能出营相迎,响应刘繇的征召,当场点出三千精锐交给刘繇。
随后,薛礼和笮融二人,还被刘繇请进大帐,耳提面命,让他们务必注意牛渚方向,一旦有事,立刻驰援。
薛礼和笮融被刘繇所摄,只能满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刘繇便带着一万三大军向东攻击孙策。
此时,吴景正在吴县城下猛攻,许贡艰难坚守。
孙策只有六千部曲,加上这段时间投奔他的千余豪侠,总共不过七千人,才堪堪是刘繇大军的一半。
原本所有人都认为孙策应该会固守城池,比拼双方谁更能坚持。
若是吴景先下吴县,再回头援助孙策,则是孙家胜。
若是刘繇先攻下曲阿,则是刘繇胜。
刘繇甚至和心腹张英、孙邵等人商议,是先取曲阿,还是先下丹徒。
刘繇等人都判定,孙策必定将主力收缩到曲阿,毕竟曲阿若是一下,那吴景可就一下子成了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了。
到时候吴景连跑都没地方跑,军心大乱之下,恐怕连自保都是个问题了。
相反,丹徒丢了,虽然情况也一样很严重,但孙家至少还有一个等待吴景汇合的余地。
哪怕吴景攻不下吴县,但他回来和孙策汇合之后,一样是一个重兵集团,随时可以反攻丹徒。
因此,刘繇他们做抉择时十分小心,决心直接围攻曲阿,也不分兵丹徒,也不求攻下曲阿,只求把吴景给逼回来,给许贡解了围就好。
到时候刘繇他们可以退兵到句容固守,将孙策军限制在这吴北地区。
吴县到曲阿之间,河流湖泊众多,距离虽然不远,但行军起来却是非常麻烦的。
到时候只要刘繇多派细作斥候,根本不用担心吴景能迅速回撤,哪怕吴景撤退到毗陵,他都有足够的时间撤回句容。
在曲阿和句容之间,还有一条河流,名为香草河。
此河是南北向河流,距离曲阿不过四五十里地。
刘繇军都不用回到句容,只要撤过此河之后,孙策军就再难威胁到刘繇军了,这让吴景如何能追得上他。
刘繇、张英、孙邵等人已经将几乎所有能考虑到的情况都已经考虑到了,可惜唯独漏了一个情况。
那就是孙策的个性。
孙策性如其父,勇烈非凡,怎么可能如此保守。
故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孙策竟然直接放弃了丹徒,将所有兵力聚集到了曲阿。
随后,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孙策竟然出曲阿,于曲阿西三十里,香草河河东十里处,列阵迎击刘繇。
刘繇军猝不及防,行军半日后,刚过香草河,就仓促迎战,被孙策打了个以逸待劳。
随后,孙策亲自上阵突袭,半日冲阵四次,折矛七杆,换马四匹,终大破刘繇军,斩俘三千。
刘繇兵败,后退十里,退过香草河后下寨,收拢溃兵。
却没想到,孙策竟以俘虏为前驱,骗开营门,杀进刘繇大营后到处纵火。
大败之后,又遭劫营,刘繇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痛饮苦酒,再度大败。
在张英拼死血战之下,杀出一条血路,最终护卫着刘繇逃入句容。
一万三千大军经一日两败,竟然只剩下了三千多,一口气去了一大半。
除了被孙策斩俘的近四千人以外,其他大部分都是跑了。
豪族临时凑出来的部曲自然是直接逃回家去了,而薛礼、笮融两部的部曲,自然也不会再傻乎乎的去找刘繇,索性直接绕过句容,往西边逃去了。
只有跟着刘繇一起跑的,以及牛渚守军,还有一些较为忠诚的豪族部曲,才跟着刘繇一起来了句容。
刘繇在句容看见大军如此狼狈,顿时失态大哭,伤心到昏厥了过去,又引得张英等人一阵慌乱。
香草河之战,孙策一日之间,两次大败刘繇,斩俘近四千人,震动了整个江东,同时还以丹阳为核心,迅速的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香草河之战的影响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显现,只是目前的直接影响就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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