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轻笑一声,“莫希甸先生想找我合作?”“是的,我想复制卢家骢的成功。”
“香港总商会?”
“香港总商会壁垒森严,只有英国商人才能加入。”
“a diamond is forever,i got it。钻石是永恒的,我找到它了。”冼耀文微笑着说道:“这是艾耶父子广告公司的弗朗西斯·格雷蒂为戴比尔斯想到的经典广告语,我有一个不错的中文翻译版,价值一家珠宝公司的15%股分,莫希甸先生想不想听听?”
沙努德里迟疑片刻后笑道:“我可以听过之后把它忘掉吗?”
“当然。”冼耀文耸了耸肩,说道:“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莫希甸先生,你觉得如何?”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沙努德里在嘴里咀嚼了几遍,目光变得耀眼,炽热,他由衷赞道:“这句广告语结棍,从冼先生嘴里说出来绝对值15%的股份。”
“莫希甸先生的珠宝生意准备多大的规模?”
“二十万的现金以及价值四十五万的珠宝。”
“珠宝是按照市场价进行估值?”
“是的。”
“减掉14万的估值,总数按照51万计算。”冼耀文淡淡地说道。
沙努德里不乐意道:“都是不愁卖的珠宝。”
“不如把珠宝卖掉,现金不容易引起争执。”
“我同意,就51万。”
沙努德里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说的价值四十五万的珠宝真正变现,差不多只能换回不足三十万的现金,估值三十一万,他已经得了实惠。
冼耀文轻笑道:“51万这个数字比较好计算,加上49万是100万,减掉15万,是34万。莫希甸先生,我可以给你34万帮你创立珠宝公司,也可以托关系帮你进入香港总商会,以及支援你未提及的海外人脉、本港人脉。
名贵珠宝需要有实力的客户捧场,这一点我可以帮到忙;普通珠宝需要广而告之,需要知名人物站台、代言,恰好我是友谊影业的大股东兼经理人,友谊影业正在制造一大批明星。”
冼耀文示意周若云,“若云15%,我34%,莫希甸先生你51%,你是最大股东,我不会主动参与公司的任何事务,除非你提出要求。当然,我会派遣一名会计进入公司,监督公司资金流动。
若云需要在公司任职,岗位由你决定,你只需要把她当作一名普通的港大高材生,不用视为股东,她也不会轻易行使股东的权力,除非你出现重大错误,会让我们的投资受损。
莫希甸先生,鉴于若云与莫希甸小姐的关系,我违背投资的基本原则,贸然投资你创立珠宝事业,说是回报也好,补偿也罢,我需要你给我一句口头承诺。”
“什么?”沙努德里急切地问道。
“亏了,先亏你的,赚了,我们先拿。何时分红、分多少,由莫希甸先生你提出,我们有驳回的权利,这一条会体现在合同里。就我个人而言,只要公司发展得好,我可以接受数年不分红,更多的资金留在公司账户上,供公司高速扩张所需。”
沙努德里深思许久,说道:“我需要优先购股权,冼先生和周小姐的股份想要出售,只有在我明确不要的前提下,才能卖给其他人。”
“没问题,这一条也可以体现在合同里。”冼耀文痛快地说道。
“我们谈谈细节?”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着急,莫希甸先生先准备一份计划书,详细阐述你将如何开展珠宝事业,我看过之后,我们再进入下一步。现金我有,三十几万随时能拿出来,不会因为筹措资金而贻误时机。”
“没问题,我会尽快写好计划书给冼先生过目。”沙努德里颔了颔首。
冼耀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现在,请莫希甸先生为若云介绍一下这些珠宝,若云都不知道怎么选了。”
从冼耀文和沙努德里开聊,周若云一直心不在焉,心思不在看珠宝上,而是听两人的对话,两人的发言她一字没漏,包括广告语给她换了15%的股份。
听焦点转移到她身上,她手里拿珠宝的动作有了感情。
经过沙努德里专业的介绍,周若云挑了一条项链、一条手链以及三枚胸针,打了折一共八千八,外加一副耳环当添头。
为了感谢沙努德里没有推销戒指的善意,临走时,冼耀文给了他一点建议——珠宝公司的名字可以考虑一下“sri lanka”,sri在僧伽罗语中的意思是“神圣的”,lanka则是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十头魔王罗波那所居住的楞伽岛,即现在的锡兰,将来的斯里兰卡。
“sri lanka”的直译是神圣的魔王居住地,意译是神圣的光明之地。
锡兰信奉马克思主义的左翼政党兰卡平等社会党为了区别“英属锡兰”这个名字、增强民族意识,已经在使用lanka来命名自己的祖国,加上sri合体为斯里兰卡是早晚的事。
一个锡兰裔创立的珠宝公司命名为斯里兰卡,而斯里兰卡最终成了“祖国母亲”的名字,稍稍推动,一个永流传的传奇故事诞生,对品牌的营销价值或许可以按百亿计算。
而且,还兼具战略价值,锡兰有两大名片,锡兰红茶和蓝宝石,斯里兰卡品牌的蓝宝石完全可以通过运作全权代表“斯里兰卡蓝宝石”,甚至是代表澳大利亚和缅甸的蓝宝石,走一条戴比尔斯式的操控蓝宝石市场之路。
出了莫希甸家,周若云拉着冼耀文的手说道:“那句广告语是你临时想到的?”
“让你失望了,并不是。”冼耀文轻笑道:“我有一间广告公司,虽然基本上处于放羊状态,但我在美国还有一间杂志社,戴比尔斯是间接客户之一,那句广告语是杂志社的人想出来的,本来是预留着将来竞标戴比尔斯中文区的广告业务,现在换了用途。”
周若云沉声说道:“如果保持原来的用途,广告语价值几何?”
“至少是一份数百万美元广告大合同的敲门砖,延续几年的合同,直接和间接收益一时没办法理清。”
“现在只换了十五万,你不觉得可惜?”
冼耀文拍了拍周若云的手背,“不是十五万,是15%的股份,周经理,适当的时候让莫希甸主席知晓广告语的价值,不要吃了亏还被人误会我们吃相难看。”
“嗯。”周若云轻轻点头,“耀文,我和沙努德里其实不熟,投资他会不会太草率?”
冼耀文刮了刮周若云的鼻子,嬉笑道:“你是身家数百万的富婆,三十几万给你玩玩,你一高兴,钱全交给我管,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往后你在冼家就当个佣人被使唤,不听话就打……”
周若云捏住冼耀文的腰间软肉,嗔道:“不许胡说。”
“好好好,不瞎说。”冼耀文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在香港从事地产行业前景不会差,但轿子人抬人,想让地产业繁荣昌盛,需要一群人一起使劲。
友谊置业已经进入地产业,家里还有一间金屋置业在等待进入的时机,相比人口,香港的好地皮只有那么几块,最肥的已经被英国佬吃进肚子里,剩下的五肉我们不可能全吃了,挑几块好的,其他的大家匀匀,都有的吃,都能吃好,才有机会谈共同利益,谈有序化竞争。
不然,你偷我桃,我扎你心窝子,你敢卖一万一间,我敢卖八千还送冷气机、电风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家都没钱赚,倒是人格很可能变高尚,中山先生提出的居者有其屋在租界得以轻松实现。”
搂着周若云往车子走去,冼耀文一边说道:“如果在一个正常国家,从社会责任上来讲,商人需要做的是合法经营、依法纳税以及善待员工,赚来的钱别藏在床底,要大手大脚地,促进货币快速流通,如此,一个国家的经济才会进入良性循环。
商人做到这样就足够了,兼济天下那是达人该做的事,不是商人必须背负的责任。
商人只是一份职业,高风险高收益,冒了大风险,自然有资格享受丰厚回报。但这个世界并不正常,商人只好一面阎罗、一面菩萨,既做婊子又立牌坊,左手锱铢必较,视人如水鱼,拿刀反复劏,右手扶危济困,个个都是大善翁,都把自己装成人。”
周若云捂嘴轻笑。
“呵。”冼耀文轻笑一声,“说远了,我就是想说家里已经有了在地产业大展拳脚的计划,但没有把云文置业计算在内,云文置业囤炒地皮就好了,不用介入地皮开发。
占得多,未必吃得就多,一条水鱼包圆和三条水鱼分一半,哪个更多一目了然。”
周若云轻轻点头,“因为这个,你安排我进入珠宝行业?”
“没有安排一说,我想你们女人没人不喜欢亮晶晶的珠宝,你就在……斯里兰卡挂个职,做得开心做下去,不开心随时可以离开。
你投胎投在好人家,嫁人又嫁到好人家,不用为了温饱而工作,工作对你而言只是生活的调剂,不会让自己太无聊,肯定要选一份你感兴趣的事做。
不为物质上的回报,只为了成就上的满足和精神上的愉悦,我可以,我做到了,有一件事能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废寝忘食去实现,是一种幸福。”
周若云眼神迷离道:“理想吗?”
“不,事业,理想是用来挂在嘴上的,我的理想是每个中国人都是亿万富翁。”
周若云莞尔一笑,“你的理想早就实现了。”
“是哦,xj人走得更快一点,去年有个迪化佬贿赂我,给了我一摞折金(圆券)纸,面额60亿,差不多七八百张。”
“好大面额。”周若云稀罕道:“一张能买多少东西?”
“六盒火柴。”
“你收了吗?”
“没收,折金纸出了xj没人认,迪化佬带在身上可能是为了贿赂路上的小鬼。”
“你这种吗?”周若云揶揄道。
“是吧。”
两人调笑了几句,周若云又将话题转移到沙努德里身上,“耀文,我和沙努德里真的不熟,三十四万不是小钱,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钱还没投下去呢,不熟可以慢慢变熟,莫希甸家族有名有姓,不是路人甲,昨天晚上我翻过报纸,找到一则报道,炎樱嫁给一个旅居上海的犹太佬,两人去了东洋经商,锡兰人和犹太佬的组合,想把他们找出来不难。”
冼耀文手指莫希甸家的方向,“刚才我在客厅看过墙上的全家福,沙努德里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以及父母、太太、襁褓里的孩子,离开的时候,我注意看了眼鞋架,鞋子的数量和尺码符合三男三女的人数,大概除了炎樱,莫希甸家族的人都在这里。”
周若云吃惊道:“鞋子你都注意到了?”
冼耀文轻笑一声,“三十四万不是小钱。”
“呵呵,这样是不是就说明沙努德里不会携款私逃?”
“还不好说,你跟你大哥说一声,请他打听一下沙努德里是不是潮州帮赌档的常客,我会找东莞帮打听一下,然后再找知情人问问莫希甸家族在上海的珠宝店是怎么歇业的。如果两方面都没有问题,基本可以排除沙努德里设局千我。”
周若云冁然一笑,“设局的可能性肯定很低,柯莱夏曾经跟我说过,她家在香港买了几栋楼,加起来也有六七十万。”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调查了再说。排除设局是其一,其他的你回想一下我刚才是怎么跟沙努德里说的,想明白了你就会知道我其实并不草率。”
周若云想了一会,说道:“赔了先赔他的,这是以防他能力不行,派驻会计,账目不怕搞鬼,嗯,分红需要你点头,这个防什么?”
“这是建立在沙努德里能力不错,把斯里兰卡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基础上的预防方案,如果他居心叵测,我们可以一边卡分红,一边限制乃至断绝莫希甸家族的其他进项,如此一来,他沙努德里即使是孙猴子,也只能在五指山里翻跟头。
还有优先购股权不可能只是单方面,他要卖多少,我们买下多少,卖完了出局。”
冼耀文捏了捏周若云的柔荑,“我让你挂职的目的,是让你对斯里兰卡的事务做到心中有数,可以不管事,但不能不知事,别被挖了大坑都一无所觉。”
周若云轻轻点头,“我懂了,晚饭去深井吃烧鹅好不好?”
冼耀文看了眼手表,说道:“晚饭不能跟你一起吃,昨天答应了一位小美女去接她放学,陪她吃敲鱼面。”
“骞芝?”
“嗯。”
“哦。”周若云嘟了嘟嘴,“我只能回医院吃了。”
“明天整天都陪你,上午十点去接你,中午跟耀武、洁玲聊聊婚礼的安排,下午和晚上你想去哪都行。”
“嗯。”
……
晚饭吃得早,又是吃面,吃过面,冼耀文陪小丫头玩了几局挑竹签的小游戏,六点半来到丽池园。
米歇尔在办公室,坐在大班椅上,两条大长腿搁在大班桌上,左手捧着酒杯,右手夹着一支烟,目光看着墙上的小荧幕,正在欣赏巴斯特·基顿的《七次机会》。
这是一部具有革命性意义的影片,开创了动作喜剧片之先河,后世不少动作片都可以从这部影片里找到动作原型,特别是某龙,从中吸收了不少表演风格和梗,从蛇手后期一直吃到蛇首,吃得相当之彻底。
冼耀文从美国搞来的拷贝,准备学习揣摩,开创一种新的喜剧形式。
米歇尔看这部影片没什么,但关键是他在办公室放了几盘拷贝,只有这一部是大投资大制作,其他几部都是投资少、场景单调、演员少、演技差、剧情简单,不用化妆,无所谓服装的教育片,这令人多少有点尴尬。
“大里昂女士,没经过我允许就动我的东西,你礼貌吗?”
米歇尔乜斜冼耀文一眼,讥讽道:“不必用愤怒掩饰你的尴尬,那几盘拷贝我都看了,西班牙的那一盘女主角和肥猪没什么分别,你居然有兴趣看。亚当,你缺女人吗?”
“不缺。”冼耀文耸耸肩,“下次查账的时候可以看得仔细一点,拷贝是用公款买的。”
“不要告诉我公司打算拍这种影片。”米歇尔大声说道,语气里满是质疑。
“米歇尔,不要怀疑我的智商,这种影片虽然能赚钱,但不适合公司拍,我只是想从中汲取一些灵感,假如你最近没有打盹,应该能从公司的报告里看到‘风月片’三个字,也许是单词。”
冼耀文拍了拍米歇尔的小腿让她收掉,随即又说道:“报告你看中文版还是英文版?”
米歇尔收掉腿,正襟危坐,“我都看。”
冼耀文在放映机上揿了一下,片盘快速转动,收起拷贝。
“后面的以后再看,拷贝还要拿去印片复制,磨损太严重影响复制效果。”
“八毫米的拷贝卖去哪里?”
“乡下,东南亚,最主要是泰国,那边有一批农村流动放映队,常年在农村流动放映露天电影,分收费和免费两种放映方式:
收费的放映需要观众用现金或农产品兑换电影票,免费的放映又叫医药电影放映,电影放映时放映员会要求观众购买包括药品、日用品在内的小商品,通过售卖商品来盈利。”
“嗯哼,有版权吗?”
“没有,米高梅发行的,等着被告以及和解。”
米歇尔淡笑道:“你打算通过这种方式和米高梅建立关系?”
“不然呢?我找上门去,被人无视,我放下一句狠话,莫欺大英帝国穷,山水有相逢,最多三年,我会收购米高梅,让你给我舔鞋底?”
“不错的台词,有一点爱德蒙·邓蒂斯化身基督山伯爵的意思。”
“基督山伯爵将一只白色的避孕套彬彬有礼地放在大里昂女士的手上,女士,我接受你的决斗邀请。”说着,冼耀文摊了摊手,“米歇尔,这样才是好台词。”
米歇尔似笑非笑道:“亚当,请对一位女士保持尊重。”
“ok。八角笼ok?”(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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