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法定节假日,主要沿袭自宋代,但废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假期。
元旦(春节),放假七天。
上元(元宵),放假七天。
春节与元宵之间,却是要正常上班的。另外,就算是节假日,官员也需要轮值加班,保证各级衙门的运转。
春节假期还没过,朱国祥已经在办公了。
有些东西,他得在退位之前完成,也可算作是他的皇帝功绩。
自停止大案已经一年,修改后的第二版《大明律》,分别抄送到朱国祥和朱铭那里。
条目更加细化了!
或许是随父母流放的孩童过多,修改法律的官员们于心不忍,因此把“七岁以下孩童”,定为不需要负刑事责任的群体。
当然,如果是十恶大罪被连坐,又或者是亲手故意杀人,再小的孩童也需要处罚。
官员们修改成这样,无非是想赦免许多孩童。
比如李邦彦,他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因为年龄不足七岁,可以通过缴纳罚金接走,不必继续跟着父母流放。
“这条同意吧。”朱国祥提笔画了一个勾。
朱铭点头说:“可以。”
父子俩继续阅读更改条目,然后逐条进行讨论。
说实话,大明开国这几年的流放罪,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放,更类似一种“边疆强制移民”。
到了流放地点,官府不会强迫劳动,甚至还分发土地、粮食、被服、农具和种子。世界上哪有这么舒服的流放?
所有流放者,实质上享受了“大赦”待遇,只不过被留在边疆不能回家而已。
逐条审完,朱国祥说:“第二版《大明律》,要赶在我退休前颁布。”
“没问题”朱铭说道,“今年还是洪武七年,我明年才会改元。等改元之时,把新的历法也一并颁布,到时候新历就跟你无关了。”
朱国祥说:“劝农司也要改。”
“想好怎么改了吗?”朱铭问道。
朱国祥说:“思考好几年了。劝农司并入户部,相当于户部下辖的全国农业发展司。一把手为户部劝农司郎中,也就是农业发展司的司长。”
“省一级,设立劝农局,类似省级农业厅(肯定没那么大权力)。”
“府一级,设立劝农所,类似市级农业局。”
“县级不设劝农部门。”
“最低级的劝农官,属于伎术官序列,相当于农业研究员和农业技术官。”
“升到劝农所的正副所长级别,才转为八品政务官,并可以转做县丞、县令等官员。”
“更高级的劝农局、劝农司官员,必须是农业伎术官出身,并且有主政地方的经验。到了这个级别,就是在为全国或全省的农业做发展规划。”
朱铭笑道:“想法很好,但会变味的。”
“怎么说?”朱国祥问。
朱铭说道:“如果我是一個大官,我的儿孙考不中进士。那我就让儿孙去做伎术官,只要熬到一定年限,就能转为政务官,并一路晋升为户部劝农司郎中。再以此为跳板,甚至可以做到侍郎、尚书级别。长此以往,低级劝农官全是搞技术的苦逼,而高级劝农官则属于官员子弟。到时候外行指导内行啊。”
“我会制定劝农官员的晋升规则,”朱国祥说,“虽然无法避免裙带关系,但大体上应该没问题。就算是靠裙带关系爬上去,也得懂农业才符合规定。至少整体上如此,个别钻漏洞就让他们钻。如果出现大规模钻空子的现象,那就不是劝农司的问题,而是整个国家都吏治腐败了。”
朱铭点头:“也对。”
朱国祥说:“凡事有利就有弊,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做皇帝的时候,劝农官能游离于朝廷之外。我不做皇帝了,就必须让劝农官变得正规,否则用不了一二十年就得完蛋。”
……
除了劝农司并入户部,今年元旦还有一个大事。
全国货币铸造、发行机构大调整,各地的金币、银币、铜币铸造厂,与纸币印刷发行机构一起垂直管理。
最高货币机构被命名为“宝泉寺”,级别暂时与大理寺、太常寺、鸿胪寺等相当。
各省再设派出机构“宝泉局”,统一管理调配全省的各类货币。
宝泉寺主要接受户部的领导,但又具有相对独立性,同时受到其他部门监督。
这就跟鸿胪寺一样,看似属于独立机构,却又受到礼部管辖,并且还与其他部门对接。大理寺也是如此,相对独立却又被刑部管辖,还受到督察院的严格监督。
正月初八,元旦假期结束。
开封府宝泉局外,京城富商云集。
李家由于关键时候不吃单,已经被同行们罢免行首职务,而且仓库里堆放大量布匹卖不出去。
一大早,李敦义带着儿子和伙计,风风火火杀到宝泉局衙门。
街道上全是车马,一箱一箱铜钱抬出,那铜臭味能飘出几条街。
“有钱铺牌照者可入内!”一个吏员大喊。
李敦义、李文仲父子俩,连忙小跑着进入宝泉局。
宝泉寺只管货币的印刷、铸造、发行、调运和回收,其余业务不得沾手。类似央行。
开封宝泉局却有兑换业务,但只办理大额兑换业务,并且要收0.25%的手续费。另外,再小面额的废旧、残缺纸币,都可以拿到宝泉局换新的。
地方官府的货币税收,如果需要上交中央,也可在各地宝泉局办理。在缴纳手续费之后,由宝泉局输送至中央。(此业务只适用于货币,宝泉局不受理实物税业务。清朝其实就这么办的,但通过私营票号向中央交税。)
小额货币兑换业务,全都交给私营钱铺。
私营钱铺需要办理执照,得有固定店铺和仓库,才能在官府获取合法执照。
李敦义就办了一家钱铺,也就是私营银行。为此,他还把一片仓库腾出来,里面的布匹全部半价贱卖。
开封宝泉局提举叫霍正,他见商贾们来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说起正事:“今年宝泉寺只发一千二百万贯宝钞,四川、汉中、六大市舶司、真定、长安、江陵、江州、扬州……这些地方都要分,而且四川的配额最多。我们开封府,只拿到六十万贯宝钞发行配额。”
“这么少?”东京富商们非常失望。
这却是稀奇得很,前宋一年发行千万贯纸币,必然引起局部恐慌。几年下来,纸币就信用崩溃了。
而大明今年发行1200万贯宝钞,商贾们却是嫌配额太少。
霍正笑道:“故宋有前车之鉴,纸钱不可滥发。大明朝廷每发100万贯纸钱,就会准备25万贯铜钱。等国库更充裕了,宝钞也会发得更多。”
李敦义问道:“整个开封府,有十六家拿到钱铺执照,这六十万贯宝钞可怎么分?”
霍正说道:“每家配额三万贯,剩下的靠抽签。”
富商们都无语了,几万贯宝钞太少,他们做生意赚得不够多啊。
按照北宋的钱铺规矩,纸币和金属货币兑换,是收取3%的手续费。现在六大市舶司所在地,还有扬州、江陵、四川、汉中、长安……这些地方也在发钞。
主要运输路线的大宗交易,不必再依靠异地汇兑,直接使用大明宝钞即可。客商成本降低的同时也让宝钞兑换业务有着丰厚利润。
当然,随着宝钞发行量增大,为了跟传统汇兑抢生意,钱铺的手续费还得降低才行。
霍正继续说道:“除了大明宝钞,这次还有五十万贯金银元。尔等不必囤储金银,大明各地的金银矿都已复工,又在日本发现几处金银矿。今后不缺金银,屯起来也不会涨价,反而有可能贬值。”
一筐筐宝钞和金银币抬出。
霍正带着官吏仔细清点,确认无误之后再签字盖章。
而富商们也让伙计抬着铜钱进来,巨量铜钱直接把院子都快堆满了。
各家认购宝钞和金银元时,一个富商忍不住问:“日本每年能产多少金银?”
霍正笑道:“具体数额不方便说,今年从日本运回的金银,可能会价值数十万贯。这还只是开始,毕竟那几座金银矿,仅仅开采了一部分,矿工数量还都不够。”
“另外,倭人愈发喜爱大明风物,愿意用白银购买丝绸、茶叶、漆器……倭人尤喜漆器,认为漆器是唐物。他们自己也能造,但倭国漆器不如大明精美。去年仅是售卖漆器,大明海商就运回几万两银子……”
日本的漆器工艺,还要一两百年才能发展成熟,明代甚至反过来去日本学习漆器技法。
此时的日本不铸造铜钱,大明海商前往贸易,要么以物易物,要么运回白银。
运回少量白银无所谓多了会被市舶司拦住,海商必须把白银卖给官府,然后再由朝廷制作成银元发行。
白银输入逐年增涨,十年之后,银元估计就不稀缺了,在日常的小额交易也能见到。
李文仲把玩着刚认购的银元,似乎压制工艺更加精湛了。
“李文仲可在?”霍正喊道。
“晚生在此。”李文仲上前见礼。
霍正说:“太子招你去东宫觐见。”
此言一出,富商们纷纷扭头看来,全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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