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油坊是个大屯子,居民两百多户,上千人口,被分成三个生产队,眼瞅着旱情越来越重,这三个队的队长凑在一起一商量,再不拉水浇地,今年的庄稼要废!
于长海也是急得焦头烂额,他可是亲口向林县长保证睡在那千亩麦子良种培育地里!
现在正值小麦灌浆的节骨眼上,突然旱成这副德行,这不是要人命嘛!
三个队长趁机找到于长海,申请截断咕噜河,把水都憋到他们的田地里,能救一片地是一片地!
于长海脑瓜子一热,狠狠心咬咬牙,干了!
无论如何,也得先把那千亩小麦田保住!
要不然上头怪罪下来,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就在悄没声息的夜里,三个队四五百劳动力一起上手,拉来几百车泥土,竟然硬生生将咕噜河拦腰截断!
从上游流下来的河水全都被堵在这,于长海又连夜组织人挖掘水渠,把水引到那千亩小麦田里,看着汩汩流入麦田的河水,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终于救了麦子一命!
可是这么一来,下游老百姓就遭殃了!
下游几个屯子的社员们超这家伙,浩浩荡荡冲到纪家油坊,看到用土垒砌的大坝,一个个顿时气得脑袋冒烟!
“王子和,你们到底在干啥,抓紧的把水坝给我们拆了!”
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于长顺!
于长海也自知理亏,干这缺德事,会被人戳脊梁骨,所以连自家兄弟都没告诉!
于圩子本来今年就被折腾得够呛,秋粮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现在突然间把水源给他们断了,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干啥干啥,我看谁敢拆大坝!”
纪家油坊老王家一看其余几个村都跑来兴师问罪,也急了,他们刚把那千亩麦田灌完,现在正准备去灌溉苞米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拆大坝,就是拆他们的口粮!
呼啦一声,纪家油坊三个队的社员们,在一队队长黄耀杰,二队队长王子峰,三队队长王子和的率领下,手持各种家伙式,堵在大坝上,严禁任何人靠近!
“草拟吗的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张子义一声怒吼,手里的喷子咔哒一声顶上子弹,冲身后的乡亲们一招手,“不怕死的都跟着我冲!”
眼瞅着一场血腥冲突就要爆发,关键时刻,夏先生走出来,一把拦住张子义,老头眼珠子一瞪,“小三子你要干啥!”
“老爷子你也看到了,这他妈的欺人太甚,他们把水截了,我们喝啥?还不得眼巴巴渴死!”
张子义急得直跳脚!
“你们三个,滚过来!”
夏先生怒不可遏,冲三个队长招招手,三人面面相觑,没法子,只得溜溜跑过去,“老爷子,你有啥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哪里敢指教你们三个当官的,不过你们这事出得简直不是揍性,你们把咱们屯子的地给灌了,人家下游的还要不要活了?”
“没法子老爷子,大旱年头,能保一个屯子是一个屯子,他们……”
“我们怎么滴,就兴伱们活,我们就得眼巴巴渴死?”
张子义吼了一嗓子,身后群情激愤,一片拉枪栓的声音!
“草踏马的,纪家油坊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给他们活路!”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身后便传来砰砰的枪声,张子义眼看弹压不住,连忙举起双手,“乡亲们,社员们,千万千万别冲动,听夏先生的话!”
众人只得悻悻收了家伙式,一个个红着脸,都盯着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夏先生,等他老人家拿出个章程。
“你们三个队,马上把水坝拆了!”
夏先生转过脸,望向三个队长,下了命令!
“老爷子,上有领导下有队长,又事关咱们屯子抗旱大计,您老就别跟着瞎掺和了,您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回去消停待着吧,秋后分粮少不了您那一份!”
一队队长黄耀杰冷冰冰说了几句,老爷子脸上挂不住,眼圈泛红,“小杰子,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是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屯子人说话?现在乡亲们都靠着这条河活着,你把水断了,自个活了,人家下游的乡亲们咋整?”
“你这老爷子,好说好商量不行,你们几个过来,把老爷子送回去!”
“你小子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是吧!”
夏先生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打得黄耀杰一个腚墩坐在地上,黄耀杰支撑着站起来,将手里的五六半往地上一砸,“夏瞎子,您年龄大我尊称您一声爷,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我们还就把水坝截了,谁敢上前一步,我一枪崩了他的脑袋!”
“草拟吗,跟谁俩叫号呢!”
在这个混乱的场面中,张子义俨然成了下游几个村子的领导,他大手一挥,无数乡亲们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踩上土坝,双方枪管对着枪管,脑门顶着脑门,只要有谁稍微不注意,走了火,就是一场血腥大战!
孙建平扶着老曹溜溜的往这边跑,老爷子刚才走得着急,摔了个大腚蹲,现在走一步屁股都火疵燎的疼!
可是这种场合,他不出面不行啊!
“长海呢,长海骚了哪去了?”
老曹一瘸一拐冲上来,抬手先给了黄耀杰啪啪两个大嘴巴!
黄耀杰做梦也没想到这老爷子竟然也先给他来了顿暴击,顿时脸上挂不住了,抄起家伙式,“老少爷们们,今天咱们就是死也要死在土坝上,不能把咱们的水让他们抢了!”
“混账东西!”
夏先生气坏了,抬起一只手,一下就把这个一米八高的壮汉推到下面的水里,黄耀杰在里面扑腾了半天,总算露出一个头,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拽上岸,这货枪也丢了身上也全湿了,被凉凉的河水一冰,全身一个劲的打哆嗦!
“夏瞎子,你敢打我是吧!”
黄耀杰骂骂咧咧走上土坝,刚想动手,夏家人呼啦一下冲过来,夏瞎子的重孙子夏彬提着喷子顶在黄耀杰的脑门上,“来,你动我太爷一下试试!”
现场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只要稍微有个闪失,就要爆发一场流血械斗!
老曹急得直跺脚,他把牙一咬,冲到黄耀杰和夏彬中间,“来,你们一个个不都挺能吗,来往这打,谁不开枪谁是婊子养的!”
俩人顿时愣住!
放眼整个咕噜河两岸,谁敢动老曹一下试试!
别看他家在二马架是小门小姓,可老曹的号召力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这片,人家才是头把!
再说了,老曹是曹家集出来的,要是他有个好歹,那边的亲戚能放过这帮人?
“于叔快点走,要出人命了!”
孙建平硬是把躲起来的于长海给提溜出来,半拖半拽来到河边。
“建平你这孩子,我感冒了别传染给你,干啥着急忙慌……”
于长海捂着脸,被他生拉硬拖扯到河边,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这位太平山大队名义上的最高官,都闭了嘴。
“老于你踏马的猫哪去了,过来拿个章程啊!”
老曹眼珠一转,一句话就把球踢到于长海身上!
于长海愤怒瞟了他一眼!
不坑我你能死啊!
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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