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啥,她那人啥事干不出来!”
提及嫂子,李秀芝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她有个瘸子弟弟,娶不上媳妇,就撺掇我和你大哥离婚,让我嫁给他的瘸子弟弟,说什么亲上加亲,我就说了我家春贵再不好,也是一米八五大个子,不缺胳膊不短腿,凭啥我放着全乎人不要,非得嫁给你家的瘸子?”
“然后呢?”
“然后那臭娘们就跳老虎神了,扯着脖子骂你大哥,啊……伱们老曹家这支揍没一个好东西,全是缺心眼,王八带帽……你大哥急了,一脚把她从炕上踹到地下,要不是我拦着,当时就揍要死她了!”
李秀芝回忆往事,心里也是老大不痛快,今天要不是开导钱慧珺,她也不想想起这段不愉快的往事。
“后来你大哥就不想去街外走亲戚,就这两年我硬逼着走了一趟。”
听完李秀芝的话,钱慧珺盯着手里的信,若有所思。
“慧慧,你是聪明人,你要记得,咱们女人的幸福要把握在自己手里,两旁事人,包括爹妈,他们永远不知道你心里的苦,记住了吗?”
“嫂子我知道该咋办了。”
钱慧珺抓起大妈的来信,刷刷刷,撕成了碎片。
“我妈这人也是的,都半年了也没给我来一封信,真是不上心啊!”钱慧珺哈哈一笑,把纸片甩手一扬,“可怜她吃不到咱们山里的大榛子喽!”
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掉下来。
“好孩子……”李秀芝搂着她,拍拍后背,安慰几句。
钱慧珺为刚才的冲动有些脸红,要不是李秀芝突然进来,她……
她就想把自己交给孙建平,这样即便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我也永远是你的人……
妈妈对不起了,女儿长大了,知道该怎么选择自己的幸福,以后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当然了以后你的信我也全部“只读不回!”
爱咋咋地!
“嫂子咱家今晚吃什么好吃的?”
“今晚……”李秀芝愣了一下,见她一脸期待,急忙接上话茬,“你包图大哥送来好几块牛肉呢,等下咱们做牛肉炖萝卜吃!”
“嗯嗯,有好吃的了!”
孙建平站在风雪中,对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全然不知。
一身长毛的骆驼拉着满车稻草,沿着机耕道缓缓向前,路旁不少小孩子都跑出来看稀奇,小铁柱也跑过来,握住孙建平的手,仰起小脸,又害怕又好奇的打量着这些身材高大,后背上还长着两个大包的骆驼。
“叔叔,好丑!”
孙建平把小铁柱抱起来,“你别看牠们丑,牠们劲儿可大了……”
“嘻嘻,能拉动大石碾子吗?”小铁柱咬着手指头,“叔叔我要骑大马!”
“等开春了叔叔教你骑大马!”
“嗯嗯!”
小家伙像一只躁动的小猴子,挣脱孙建平的怀抱,跑到河边,扯下一根柳树条开始钓鱼。
“叔,他们啥时候过来拉碱面?”
“说是三天后就来。”老曹叼着烟袋,雪花落在烟袋锅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瞅见没建平,老天爷不开恩,谁也甭想好!”
“是啊,咱们现在的农业,还是处于靠天吃饭的阶段。”
孙建平的目光落在身后的咕噜河上,时令已经进入十一月,咕噜河仍未封冻,如同一道白色的玉带般滚滚东流,将宝贵的淡水资源输送到嫩江乃至于松花江中。
他又想起了黄教授的嘱托。
盘旋在头顶的海东青一声清唳,顶着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急速向西飞去,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下。
驼队走远了,老曹长叹一声,把沾了雪的烟袋锅磕打磕打,“走,回去分粮食,收拾收拾猫冬过年了!”
虽说今年遭了旱灾,但二马架靠着那一百四十垧水田,照样不缺粮食,当然了那四十垧水稻暂时不能动,要存起来,等农科所处理。
要是能当稻种,价格就可以高一高,往上抬一抬,能赚一笔好钱;要是当不了稻种,大不了再以“爱国粮”的方式卖给粮库,也能整下不少钱。
经过“曹大横把”再三核算,把算盘都打得包了一层浆,这才把今年要分的粮食数额给定下来。
每人四百六!
高高的!
一百垧稻子,平均算下来每亩打粮食三百七十斤,总共可以分的稻子三十七万斤,今年村子里走了三个知青,又来了五个知青,出生了两个孩子,总共人口二百七十二人,按照每人四百六十斤来计算,就得扣掉十二万五千斤!
给牲口的饲料粮要多留点了,又是奶牛又是马驹的,去年留的那些到头来都没够用……
和孙建平商量一番后,老曹决定把今年所有的苞米、高粱、麦子等旱田粮食都留下来当饲料粮,这些林林总总算下来,将近八万斤!
再扣除提留、战备、储备……
因为旱灾,屯子里的大田作物亩产还不到一百斤,上头紧急下了通知,今年的公粮减半征收!
减半……
那也得是每亩三十斤!
他们二马架拿得出来,其余队就未必拿得出来了!
最近各村屯的队长都跑到公社去反映,说是减半征收也不行,交完公粮,每个人头就只能分到不到两百斤粮食,受灾严重的队分到的更少!
至于于圩子,人家今年彻底躺平了,你就是把我们逼死,我们也拿不出一粒粮食!
拾荒……
拿拾荒的粮食去交公粮?亏你想得出来!
老曹也为这事头疼,身为大队长,敦促各个村屯保质保量完成公粮上交任务是他的分内职责,只是今年这年景……
“叔,咱们能销售多少爱国粮?”孙建平扯过账簿看了看,老曹放下铅笔,“扣了提留、机动、战备……还能凑出个十八万斤,我寻思全卖了个屁的,省得那帮人天天惦记咱们这点玩意。”
“嗯,要卖咱们还得抓紧卖,指不定哪天政策又变了!”孙建平给钱慧珺夹了块牛肉,“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嗯嗯!”钱大小姐美滋滋夹起牛肉放进嘴里,这种草原牛肉滋味绝美,尤其是寒冬腊月,吃上顿从胃里暖和到心坎里。
她吃得鼻洼鬓角都见了汗,耳边听着孙建平的话,心里也是暖滋滋的。
哥你可不要负我哦!
为了你,我都决定对我妈的信“只读不回”了!
吃完饭,俩人又顶着大雪去了趟队部,看着堆积如山的稻子,老曹有一种深深的不安,现在各地都缺粮食,所谓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万一那帮瘪犊子们知道我们这有粮食,再来个吃大户打土围子,我们这一年的收成岂不是体腾了?
“老张、老徐、老王,你们几个赶紧告诉大家伙一声,明天早晨早点起,去粮库把粮卖了,可不敢再留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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