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君正在办公室里接电话,他对电话里说:
“你对76号和汪主席的忠心我看到了,放心,我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
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和晋辉他们监视好李持平,一切以小心为重。”
挂上电话,他转身问一旁的吴四宝:
“人手安顿好了吗?”
“上海酒店周边就几顿居民楼,是刺客最有可能设下埋伏的地点,我已经布置了暗哨。通过梳理居民楼的每一位住户,暂时没有发现新搬来的或可疑分子。”
“酒店内部呢?”
“服务人员里已安排了我们的人,就是住客.”
“住客怎么了?”
“有一些人是外国人,我们不好贸然检查。”
“外国人?”李士君蹙紧了眉头:
“我就怕军统分子以外国人的名义住进酒店。”
说话之际,桌上的电话响了。
李士君随手接过电话,听了一句,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
“李主任,出什么事了?”
吴四宝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粗暴推开,驻76号的日本宪兵小队长石井一脸暴怒,哇哇叫着冲了进来。
“李桑,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吴四宝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
李士君叹了口气,沉重地说:
“井田先生死了。”
吴四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我刚刚接到影佐先生的电话,井田先生在妓院和人起了冲突,最后发生了火并死的人除了两个青帮弟子外,还有个叫吴忠的。”
“吴忠?莫非是吴道坤?”
李士君点头:“法租界巡捕房已介入调查,从他们通报给宪兵队和特高课的情况看,这个吴忠和井田先生因为一个叫小翠的妓女起了冲突,据说姓吴的是带着十根小黄鱼去给小翠赎身的。”
吴四宝郁闷了,事情也巧了吧?
“凶手是什么人?”
“据说是负责看场子的青帮弟子,但交火之后,他们都逃走了。”
“说什么呢?”
石井不悦地看着两人,“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吴忠吴道坤,这个军统分子,和凶手合谋杀死了井田少佐,我现在需要你们马上将吴道坤的一切线索交出来。”
李士君皱眉看着他,他自然不相信这是一场因争风吃醋引起的意外。
吴道坤既然已投靠了76号,即使他在妓院知道了井田的身份,也没有动机向军统传递情报。
最大可能是军统的人也在跟踪监视吴道坤。
这个想法冒出来,李士君悚然一惊。
他又想起之前万里浪汇报的自己被青帮收保护费的事情,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莫非李持平已经知道自己被监视了?
“李桑?”石井不耐烦地打断他,说:
“我要求现在就抓人。”
“别忘了那里是法租界。”
李士君冷眼看着他,“对于井田先生的遭遇我也很痛心,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石井眉头一挑:“那你说怎么办?”
李士君想了想,看向吴四宝:
“通知万里浪抓人,为了不打草惊蛇,直接将他们带到我们在法租界的秘密安全屋中。”
“是。”
【今日情报已刷新】
【您今天见过万里浪,获得相关情报——军统少将参议戴星柄已被捕,76号已获知军统特务吴庚恕刺杀傅筱庵的计划。】
接收完情报,张义叹了口气,站在窗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一脸阴郁。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实在让人揪心。
这时猴子走进来说:“站长,他们动手了。”
张义知道这是吴道坤死后引起的连锁反应,76号已开始收网。
从戴老板的计划看,李持平被捕叛变,伺机打入76号内部,高洁有效、合情合理。
从理论看,它似乎无懈可击。
但要完成它,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太高了。
再者人心人性是最难把控的,谁知道这二人会不会真叛变呢?
张义摇了摇头,问:“开枪杀吴道坤和井田的兄弟安置好了吗?”
“已转移到了安全屋,明天一早就送他离开,先到香江,再回山城。”
“好。”
张义点头,想了想,看着猴子说:“将监视万里浪的人手都撤回来吧,另外通知钱小三他们开会。”
“站长,出什么事了?”
“刚收到情报,打入汪伪内部的戴星柄被捕,供出了吴庚恕,他们正计划暗杀伪维新政府特别市市长傅筱庵。”
“这样一来,他们完全会落入76号的圈套。”听着张义的话,猴子知道事态严重。
可现在李持平被捕,戴星柄叛变,即便向局本部通报,消息也无法传到吴庚恕哪里。
李持平被捕后,76号掌握了他们的电台和密码本,只要局本部发电,他们卧底的身份就会暴露,除非采取更隐秘的方式。
“站长,那怎么办?”
张义思忖了一会,缓缓说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猴子恍然:“站长的意思是”
“既然76号想撒网捕鱼,那我们就布一个更大的局,将他的网撕破。”
经济沙龙在上海酒店的宴会厅举行,这完全是一场汉奸和亲日分子的盛会。
楼下的大厅里面站满了验收请柬的便衣,他们彬彬有礼,同时也对每个进入酒店的男女进行仔细检查。
随着傅筱庵的到来,沙龙被推向高潮,人们高谈阔论,对经济、时局、政治,充斥着惺惺作态的表演和虚伪的赞美声。
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叹道:“听说了吗?昨晚在妓院,抗日分子竟然对日本少佐下手了,太恐怖了。”
“那是书寓,别说那么难听。”
一个文人摸样的中年人不干了,反驳了一句,又道:
“世道人心沦丧啊,要不是知道这是新政府,我还以为我们回到了春秋战国时代呢,刺客横行,这也太野蛮下作了。”
另一人接话,侃侃而谈:
“所以我们要向彬彬有礼的日本人学习,山城政府是一点没希望了,这也是我参加汪主席和平运动的初衷”
“这是自然,建立大东亚共荣是大势所趋,但总不能眼看着抗日分子无法无天而无动于衷吧?
有这些人在,新政府如何维持秩序,没有秩序,谈什么金融、经济?”
“不是有76号嘛,你看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安全无虞。”一个银行家指了指到处站岗放哨的76号便衣。
“特务是为军事服务的,军事需要经济维持,我觉得新政府必须采取新的经济政策。”有人建议道。
“这就要看我们傅市长如何施政了,傅老,您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有商人一脸谄媚地向傅筱庵请教。
“我老了,只能发挥下余热,帮国民再做点事,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经济大方针上的事还要汪主席做主才行。”
傅筱庵谦虚地笑了。
傅筱庵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戴着圆框眼睛,慈眉善眼的样子,但实际此人已经六十多奔七十岁了。
此人是江浙宁波人,生于1872年,幼时只读过私塾,后来进入上海浦东英国商人的船厂做工,为了能得到英国人的青睐,开始苦学英语。
很快,他就靠着曲意逢迎,被英国人赏识,提拔为领班,管理工人。
获得初步地位之后,此人迅速结识了上海商务总会会长的儿子,帮这家经营管理房产。
后来又通过会长,结识了满清洋务大臣、邮传尚书盛某怀,逐步进入招商局下的保险公司。
历任副经理、经理,开始步入上流。
上海光复后,他又投靠了沪军都督府,被任命为财政部总参议和海关主任。
接着他凭资本和权势,创办了自己的五金公司,又暗中和美国、英国的洋行勾结,控制了上海的五金市场,以官僚、买办、商号老板三重身份,大发横财。
北洋政府时期,此人继续靠着逢迎、运作,出任北洋军阀政府政、务院高级顾问,财政部驻沪特派员、中国银行监理,上海造币场监事和全国烟酒公卖局监督等职,开始了宦海生涯。
当上上海总商会长之后,他立刻又搭上了军阀孙某芳,为了阻止北伐军进入上海,大肆挪用银行资金帮孙购买军火、提供军费。
但这回他显然压错宝了,常校长打进上海后,立刻开始通缉他。
老匹夫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到了大连,开始勾搭上了日本人。
九一八后,他重返上海,出任中国通商银行总经理、美国钞票公司买办、英国造船厂董事。
抗战爆发后,他不再装了,直接公开做了汉奸。
此人的经历,可以用一句话形容:曲意逢迎,唯利是图,有奶便是娘。
“也是,傅老说的对,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汪”
一个商人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吓得他浑身一颤,酒杯落在地上,“啪”一声红酒杯四分五裂。
“出什么事了?”
见76号的便衣蜂拥着向外面冲去,有人颤声问道。
“应该是鞭炮吧?”一人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轰隆一声爆炸。
距离酒店几条街外的巷道里,吴庚恕正带人埋伏在这里,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和爆炸彻底打乱他所有的布置。
他已经安插了两名抢手住进酒店,伺机混在客人中间暗杀傅筱庵,如果不能成功,他们再在傅返回住处的途中打埋伏。
可潜伏进酒店的杀手迟迟没有动静不说,现在又是鞭炮又是爆炸…
“组长,撤吧,76号的人和日本宪兵马上就过来了。”
吴庚恕还在犹豫,这时一个胸口鲜血淋漓的便衣一脸痛苦地跑进巷子。
“组长,有埋伏.”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他身后,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组长,刚才的爆炸应该是有人给我们示警,这显然是个圈套,撤吧!”
“撤!”吴庚恕咬牙切齿,说话间他一个漂亮的转身,甩手两枪,抢先将尾随进巷口的两个76号特务击毙。
酒店里,傅筱庵等人正忧惧焦急地等待消息,就见76号的李士君端着酒杯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让大家受惊了,不过是几个毛贼罢了,已经被料理了,李某自罚一杯,给诸位赔罪。”
“哪里,哪里,李主任客气了.”
“李主任,刚才是山城分子吧?”
“李主任”
李士君笑而不语,他举着酒杯敬了一圈,凑到傅筱庵身边耳语几句,然后放下酒杯,拍了拍巴掌。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宴会厅中的音乐也停了。
在大家的注视中,李士君笑着开口了:
“诸位,接下来我请大家看一场戏。”
大家面面相觑,正疑惑间,就见李士君对吴四宝递个眼神。
吴四宝一脸阴鸷,对着76号的便衣一挥手,他们立刻向着人群中的两个客人扑去。
这两人正是吴庚恕派进来的,见身份暴露,一人推开身边的客人,拔枪对准扑上来的76号便衣。
“砰”一枪,一个便衣应声而倒。
抢手接着一边开枪,一边往酒店员工通道的方向跑去,但身后的子弹瞬间追上了他,男人一头倒在了拐角处。
另一人刚掏出枪,就被吴四宝一枪击中手腕,随后被扑上来的76便衣扑倒在地上。
见大势已去,这人挣扎着猛地一咬领口,不过几秒,就口吐白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啪啪。”在一众汉奸、亲日分子目瞪口呆中,李士君再次鼓起了掌。
“好了,好戏结束了,大家继续。”
李士君说的轻描淡写,还是让在场的不少人不寒而栗。
这哪里是什么好戏,分明是杀鸡儆猴。
众人面面相觑间,两个死去的军统特工已经被拖了下去,地上的血迹也很快被清洁工清理干净。
转瞬见,宴会厅天花板上的灯光渐渐暗去,音乐像潮水般涌上来。
李士君目光从低眉顺眼的一众客人脸上扫过,志得意满地笑了。
杀鸡儆猴,不仅是针对军统、抗日分子,也是针对这些汉奸和亲日分子,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那边的人呢。
如果不能让别人敬他,那就让别人怕他。
从宴会厅出来,迎上处理完尸体的吴四宝,李士君问:
“怎么样了?”
吴四宝说:“除吴庚恕和两人逃跑外,其他人都被我们击毙了。”
李士君表情一寒:“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们都进入包围圈了吗?”
“这我也不知道,先是有人放鞭炮,然后是定时炸弹.好像有人给他们示警。”
“不是好像,是肯定。”
“谁?军统上海区的?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计划的。”
“我怀疑有内奸。”
“内奸?”
吴四宝瞬间紧张起来,计划是他和李士君制定的,执行的都是他的人。
李士君看出了他的紧张,拍着他肩膀:
“我不是说你,但你手下的人敢打包票吗?”
吴四宝马上抢着说:“我马上去查。”
“别着急,有时候,耐心是一个猎手最好的武器。”
话虽这么说,但李士君心头的阴霾怎么都挥之不去。
情报到底是怎么泄露的,破坏自己计划的又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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