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没暴露其他人身份, 只说自己带着几个随从来此地办事。
至于什么事,周知府也不敢多问,你来我往寒暄后,九公子便道, 自己有一封家书, 需请他帮忙送到临安王府。
这时节江水正自北往南顺流下, 要从禹杭回京,乘船是不划算的。去寻驿站,那些驿夫又不识临安王之名, 倒不如借周知府的名头。
周知府自没有不应的,他虽也好奇临安王府上的公子哥儿怎么跑禹杭来了,试探过几次,九公子话里滴水不漏,什么也问不出, 跟着的几个随从也撬不开嘴,遂作罢。
他还等着洛妄把那位赤月王的头颅带回来,这几日又忙着给自己的同年、同门等人去信,请他们走动走动。
禹杭一带富庶, 能沾的油水多, 周知府心知为官不易,因而对京中好友年年节礼不断, 彼此维系着交情。陛下发兵要打赤月教还未下旨,也是京中一好友来信提点,让他收敛几分。
朝堂上, 那些御史可都盯着人呢, 尤其以丁顺为首,他年纪大了, 什么也不管不顾,早些年还弹劾过临安王。前些日子便奏了一折,道朝阳公主管教不力,纵容奴仆当街纵马。
谁不知道朝阳公主为当今陛下掌中明珠?偏生丁顺要找她的麻烦。陛下明面上令朝阳公主抄女经,第二天就又赏了她几样珍宝,气得丁顺连着好几日都在朝上发威,还真叫他掳下了一个户部官的位置。
朝凤园内,二皇子急匆匆往妹妹所在的花园里去。
朝阳公主见哥哥那么着急,心里猜到了几分,却不说,让下人送上壶清火茶倒上,慢悠悠问:“二哥这是又怎么了?”
她坐在凉亭中,一汪清池绿得发凉,她却不觉得冷,而是拨弄着池边长出来的柳叶,一片片飘在水中。
二皇子姬瑄缓缓吐气,知是自己着急了。他道:“听说你被弹劾了,我前两日事忙,今日才得空出来看看你,你没甚么大事就好。”
他前些日子一直在工部,忙得脚不沾地,偶然间回府才听人说朝阳公主被弹劾了,立刻火急火燎地赶来。他心里已经在算计怎么坑丁顺这老货一把了。
“二哥不必担心我。”朝阳公主笑道,“父皇不会拿我怎样。”
她道:“反而是你,这些日子最好避一避,有些事,别沾,能推的都推了。”
她状似不经意,二皇子却听出了些玄机,想问,又知道妹妹能提点这么一句已是不易,忍了下来,决定自己好好琢磨。
朝阳公主说这一句话后又不说了,二皇子来看她前,府里正好买了只活鹿,他让人一并带了来,兄妹二人共用,再赶着关城门前打马回京。
京中,容大将军战死带来的悲伤还没完全消散,一路往二皇子府去,路上还能看见京中百姓设的路祭。
据说,有些人打算设整整四十九日的路祭,直到两位副将把容将军的尸骨送回京。
二皇子徐徐吐气,两腿一夹,马又加快步伐往前去。
几位皇子包括太子都要去六部任职,他就被派去了工部,但他对那些修桥修路修房子等事兴趣不大,若可以,他更愿意去礼部或户部,但……朝阳是他妹妹。
外界传闻,朝阳公主能代君批折,不只是传闻。
有这个妹妹在,陛下不会给其一母同胞的哥哥太多权力。甚至,也不会让他娶家世太好的皇妃。
二皇子心绪复杂,夜间辗转反侧才睡去。
第二日上朝,他直接被陛下的旨意惊在原地。
“……着,二皇子瑄,怀远将军林蒙恩……率五千军,往禹杭剿赤月教……”
林将军没有丝毫意外,当即上前叩拜,谢恩接旨,二皇子慢了一步后,也忙跟着谢恩接旨。
妹妹的提醒尤在耳畔,他还觉得有些没回过神。
朝堂上有不少人神情也是迷茫的。
陛下并不好武,多年来几乎没有主动发兵过,谁能想到一出兵便如此迅疾?甚至根本不让人商量,直接定下了主帅。
可陛下既已下旨,代表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二皇子也是如此想的,他心道,并非我不避让,只是……父皇命他去,明摆着把这样一个功劳送他,他还能丢掉吗?
二皇子该高兴的,下朝后,几个弟弟都来恭喜他,真心或假意分不清了。他脸上端着笑,送走几位皇子,想着赶紧回府准备。
不远处,穿着明黄袍子的太子也走了过来。
姬瑄立刻请安:“见过太子。”
太子一笑,拍拍他的肩,他似乎很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叮嘱:“二弟,万事小心。”
“是,二弟省的。”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姬瑄拧眉,只觉得原本就落不到实处的心更加空落落,好似前方不是父皇赏的功劳,而是一个无底洞。
五千兵马早就调集好,禹杭周遭又有一批驻军,到时也要调来助他们剿匪。
听闻赤月教也有数千军,当地民众很乐意帮他们,但不代表能真的上阵杀敌,许多普通小老百姓多半连刀箭都没摸过。这样算来,赤月教能打的不过千把来人,加上陛下用兵神速,今日下旨,三日后就要出发,不出半月就能抵达……
二皇子姬瑄在心里盘算,怎么看都觉得胜算很大,遂放下心来,回府准备,又派身边侍从快马去朝凤园给妹妹说一声。
几位皇子都还没有赐婚,放在当下年龄已经不小了,可父皇就是不提,也没个准话,只赐了几个姬妾下来。
如娘就是其中之一,得二皇子专宠。
如娘正忙着带人收拾二皇子出行要的事物,各种上好的金创药、白纱布、治风寒头疾等药丸等,光是衣物便收拣了三辆车。
带兵打仗,再怎么急,也不能失了排场。
二皇子书房是不许人进的,如娘安排好一切后,让人进去通传,自己在外等。谁知,没多久她就见二皇子贴身侍从自外头匆匆忙忙进去。不一会儿,灰头土脸出来,在外罚跪。
跪了没多久,又被叫进去了。
姬瑄揉揉额头,怎么也不明白妹妹是何意。
他让人去给朝阳传话,结果却把人惹恼了,直接连人带东西都丢了出来,还让他的侍从给自己传话,说什么自己找死,她也救不了自己?
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说是找死?
姬瑄不明白,只觉得父皇、皇妹、太子他们似乎自成一界,他们都知道什么自己和其他皇弟不知道的事。
……
大军出发那日,临安王府,有人快马加鞭传信来。
拿了禹杭知府开的令和府上九公子的印,又经过层层盘问,这封信总算到了临安王手中。
临安王今年四十有六,身长七尺腰围便有六尺,当今王爷都没有封地,也没有私军,陛下把他们都放在京城,好吃好喝供着。他便顺着陛下的意,吃好喝好,寻欢作乐,整日醉生梦死。
但他也知道,自己府上的几个儿子女儿,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安分。
一目十行看完信,临安王又看向另一个大些的信封,据小九说,里面是给皇帝的密折。
他思忖片刻,还是让人备车马,带着密折准备进宫面圣。
刚下朝不久,陛下正在书房里批折,听闻临安王求见,还有些意外,让人传他进来。
临安王进来后,叩拜、谢恩,呈上密折,直接道这是犬子去往禹杭传来的密折,惊扰了圣上,但想来应是有什么大事。
陛下让人给这位异母兄弟赐座,自己也跟有些意外。
姬钺是他特地派去的,若无意外,这几日就该到闽省了,怎么又在禹杭传信来?
太监接过密折,拿远些,当面拆了,确定里面没做什么手脚,没有下毒一类,才恭敬呈上去。
陛下翻阅时,临安王就低头喝茶,不去看陛下脸色,当什么都不知道。
须臾,陛下放下了信。
缓缓闭眼,长长地吐口气。
赤月教、前朝余孽……当真是贼心不死啊。
陛下什么也没说,亲自下去拍拍对方肥厚的肩,笑道:“三弟难得入宫,不如留下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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