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即便女祭司还没有发起攻击,露露已经惊叫着躲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唯有马修停留在原地,岿然不动。
“求求你!”
“求求你,让我咬一口吧,就一口……”
“我真的很想要……”
女祭司的五官高度扭曲,她的面部表情也变得畸形无比。
她的脖子就像涌动过水流的软皮管子一样蠕动着,她的脸上更是鼻涕眼泪与血水齐齐渗出,给人一种极为可怖的感觉。
女祭司的脑袋凑了过来,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声。
马修却轻轻一叹。
他冲着对方的头顶伸出一只手:
“放松。”
“让我来帮你……”
马修的语气很温柔。
狭小逼仄的空间内,永恒领域率先展开,接着是自然与不死。
三大领域叠加在一起。
瞬间就镇住了空气中颤抖的癫狂因子。
女祭司脸上的畸形现象瞬间消失一空。
她那满是皱纹的肌肤变得平滑如初、白皙嫩透。
她的眼神也重新恢复了清澈与冷静。
“谢谢……”
她低下头,眼眶微红。
“不必客气。”
“这是我应该做的。”
马修仍然保持着最温柔的语调:
“放松,不要抵抗,我来帮你解除身上受到癫狂秒针的影响……”
如果是之前。
马修还没什么信心能消除女祭司身上那些疯狂的烙印。
是永恒领域超高的位格给了他这样的自信。
然而女祭司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眼含歉意道:
“谢谢你的好意,但已经太迟了。”
“我的内部早已腐朽,那些癫狂的力量已经渗入我的骨髓血肉,即便你将它们剥离出来,我这一生也无法摆脱它们的影响了。”
马修还在坚持:
“不妨试一试。”
女祭司有自己的坚持:
“谢谢,但不必了。”
“承受这些疯狂是我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你可能不知道,每天夜里我都会聆听到癫狂秒针的疯狂呓语——不是那位支撑癫狂秒针的神灵洛阿,而是被洛阿吞噬的「图灵」。”
“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这是换取癫狂秒针守护妖精花庭的代价,如若不然,早在冰雪女皇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我们的花庭就会沦为斯图卢克工业治下的恶土……”
“他们在奥术荒野的东部就是这么干的。”
“冰雪女皇的失踪也和他们有关……”
马修眼神凝重起来。
在女祭司细声细语的叙述中。
他了解到女祭司与癫狂秒针的交易,了解到了斯图卢克工业对于奥术荒野的殖民情况。
原来。
除了斯图卢克星球之外,那帮太空死灵还成功地在奥术荒野开辟了第二殖民地!
只不过这些事做的比较低调。
血月打击事件以后,斯图卢克工业又和奥术荒野的原有势力达成了和平协议,这才不怎么被人关注。
但在此之前。
太空死灵在奥术荒野以及与之毗邻的妖精花庭的侵略行动可谓是展开的如火如荼。
冰雪女皇消失之后。
如果没有癫狂秒针及时伸出援手,妖精花庭也注定要沦陷,届时这里将成为斯图卢克进军物质界的又一个跳板。
可惜无论是黄昏造物还是天伦宫的旧神。
祂们的雪中送炭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女祭司被迫成为了癫狂秒针的信徒,同时也默许秒针神殿在小妖精之间传道——
马修之前遇到的妖精小溪流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而从女祭司的描述中马修进一步了解到。
神灵洛阿为了转移图灵的影响与反抗,祂将相当一部分的疯狂因子转移到了自己的信徒上。
这厮大力发展信徒纯粹就是为了给自己减压!
但这其实并非是对抗黄昏造物的上策。
据马修所知。
越是传播疯狂,越会导致图灵的力量复苏,这势必会进一步加剧洛阿的负担!
通过信徒来解压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缓解手段。
洛阿如今能够取得上风。
估计还是和消失的历史世界中的遭遇有关!
“你们进入奥术荒野以后,记得通过星辰的位置来辨别方向,之后一路向西,千万不要前往东部!”
“荒野以东如今是斯图卢克的地盘,那些铁皮匣子在那里建立起庞大的工厂群和无数根冲天而起的烟囱。”
“癫狂秒针告诉我,冰雪女皇被他们抓到了一座四季如春的山谷里,铁皮匣子们把她埋到了地底,那里有斯图卢克工业的秘密实验室。”
“他们想把冰雪女皇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东西!”
“他们想要把所有妖精也变成铁皮匣子!”
“所以一定、一定要小心!”
女祭司反复叮咛道。
马修重重地点了点头。
女祭司看上去放松了些,语气也变得细声细语:
“如果你们顺利晋升成为了传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是说如果,希望你们可以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追查一下冰雪女皇的踪迹。”
“即便她的状况不是很好,即便只能找到遗体或者残骸,也请尽量把她带回堡垒之中。”
“很多年前她曾和我说过,如果有朝一日死去,也希望是在堡垒的花园里,而不是在别的地方。”
她的语气很是伤感。
不过很快就调整了回来。
她看了一眼默默从墙角飞回来的露露,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我本来想等你们回来以后,再让你们中的一个接替我的位置,但现在看来情况不大妙。”
“这根权杖代表着女祭司的力量与权柄,还有一根属于妖精女皇的权杖,它被冰雪女皇带到了荒野里,可能一时找不回来了,于是我就用这根做了代替。”
“你们之间谁做女皇、谁做祭司自己决定吧。”
“总之,从今天过后,妖精花庭的权柄就交到你们两个手上了……”
说话间。
两个分别闪烁着黄光与蓝光的迷你法杖从橱柜里飞了出来,悬浮在了马修与露露面前。
这两根法杖一大一小。
分别代表着妖精女皇与妖精祭司的地位与权柄。
马修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露露想也没想就接过了那根小的黄色法杖:
“马修你拿大的,我拿小的。”
马修也不矫情,直接接过了蓝色的法杖。
“我可以收下这根法杖,但老实说,我本人无意成为妖精女皇,我只是暂时代为保管此物,如果花庭里以后出现了更适合担任女皇的妖精,我答应你会把法杖交给她。”
他承诺道。
女祭司感动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仿佛做好了某种觉悟。
马修已然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行动。
他最后劝说道:
“即便我无法做到将疯狂彻底与你的身体里分离,我也可以将你的灵魂与灵性提取出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以我的眷族的形式,在我的领域中继续存活下去……”
女祭司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
“但这一生,我只效忠女皇一人,抱歉。”
“我有些累了,能帮我抬到那边那座壁炉里吗,我想睡个好觉。”
她的声音充满了安定与满足。
就连向来后知后觉的露露也察觉到了某种倾向。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巴:
“不要……”
但在女祭司坚定的目光中。
马修只得将她抬起。
随后他将女祭司的上半截身子,以及地板上的那些泥浆,通通都铺到黑黢黢的壁炉底部。
除了一些砖块以外。
壁炉里并没有柴火与燃料。
女祭司静静的挨着壁炉的黑色墙壁。
她的脑袋向后仰着,面庞逐渐模糊起来:
“呵……”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强烈的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砰!
一团明亮的火焰突兀的点燃了壁炉里的一切。
露露用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
马修则是用尊敬的目光注视着女祭司身上的火焰。
到了最痛苦的时候。
她还是尖叫了一两声。
可很快那声音就化为了虚无。
伴随着火焰点燃了壁炉。
整座建筑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一般。
外头的杂草与蜘蛛网纷纷褪去。
散落一地的砖头与家具也恢复了崭新的模样。
庞大的魔力令整座堡垒焕然一新。
下一秒。
一股更汹涌的力量自壁炉内炸开。
马修飞到外头。
他看到一股彩虹色的风暴自烟囱顶部迸射开来。
七彩的风暴席卷了花心堡垒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处被扫到的地方都恢复了最初崭新的模样。
最终。
那风暴不断的向下扫去。
在蟋蟀队长悲哀的目光中。
七彩之光没入了位面漩涡之中。
仅仅过了不到五秒钟。
那对妖精花庭造成巨大损伤的漩涡便消失不见。
感受到这动静。
森林里的小妖精纷纷凑了过来。
她们欢呼着庆祝森林的情况有所好转。
草灵也在叽叽喳喳的诉说着这一好消息。
整座花庭仿佛都在这一刻活过来一般。
变得重新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所有人都沉浸在难得的喜悦之中。
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人已经永远离开。
“好强大的祈愿术。”
“这是她最后的力量了……”
马修轻声感慨。
露露难过地握紧了手里的黄色权杖,仿佛要抓紧已经逝去的女祭司的双手:
“我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女祭司是个很危险的人。”
“但她其实一直都对我们很好。”
“刚刚我还很开心,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拿这根权杖了。”
马修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有配不配的说法,这座花庭里还有其他人有资格拿这根权杖吗?”
“没有的话,那就只能逼迫自己扛起这份责任。”
“女祭司的确很伟大。”
“话说回来,她在成为女祭司之前,是什么样的生物?我感觉她不太像妖精的样子。”
露露想了想:
“这个还真不太清楚。”
“不过有一次「皮阿皮阿」曾经跟我说过,女祭司最初是一只很普通的草灵,但他说完这番话后立刻就被其他小妖精给嘲笑了,他们还当场打了一架……”
草灵吗?
马修望着手里那根权杖,想起了刚刚那个草之女。
一个草之女离开了。
又有一个草之女诞生。
是巧合?
还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马修不知道。
不过他倒是心里多了一个可以用来传承女皇权杖的考察对象。
“我们走吧。”
望着堡垒下方欢庆的场景。
马修二人没有留恋。
他们和蟋蟀队长打了个招呼,之后借着女祭司的权杖,瞬间就抵达了花庭的后庭。
穿越荒无人烟的复杂庭院。
翻过巨大高耸的城墙。
又横渡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湖泊。
他们终于离开了妖精的花庭,抵达了极为敏感的交界地。
到了这里。
危险系数就拔高了很多。
马修看到有许多构装体在荒野之上游荡。
还有很多背着巨大枪管的构装死灵猎人。
以及一座座布置精良的营地。
这样的环境对于任何一名小妖精来说都是极度危险的。
一旦被发现。
就有可能瞬间殒命!
马修虽然不怕他们,但为了低调起见,一路走来也非常小心。
他们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来穿越斯图卢克工业的封锁线。
不久后。
他们来到了一条流淌着黑色河水的小河旁。
河对岸有一个小山坡。
山坡顶上挂着一座巨大的幕布。
无论你走到哪里。
幕布始终无影随形。
马修知道那幕布背后就是传说中的奥术荒野!
但想要抵达那个地方。
就必须先度过眼前这条河。
“这不是普通的河,这是位面之间的分界河,也是冥界力量的延伸,是冥河的支流。”
马修感受了一下河水的力量。
冥河之上严禁飞越。
普通船只无法度过。
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极度危险,更遑论体型娇小的妖精。
“我听皮阿皮阿说,可以变一个空心南瓜坐着飘过去,运气好的话就能漂到河对岸……”
露露难得大胆了一次。
她主动飞到河边,放了一个戏法,在河滩上变出来一个空心的南瓜灯。
他们将南瓜灯推到河面上,果然不像其他船只那样会沉下去。
接着他们坐在了南瓜灯上随波逐流。
他们的运气很不错。
十几分钟后。
南瓜灯就快飘到对岸了。
“皮阿皮阿说的东西也不全是胡扯嘛!”
露露很高兴地说。
马修刚想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
他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了冥河上游——
在那里。
正有无数承载着幽灵的纸船飘摇而来!
还有数名骑乘着高大骨魇的冥界士兵正在快速接近!
“朝我们过来了!”
露露紧张地说:
“他们不会要把我们带到冥界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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