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你还好吧,”他走过来帮我拍了拍后背。
这会儿我胃里的东西正在争先恐后地往食道里面挤,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他,只知道扶着靠山体那边的一棵矮灌木,“哇哇哇哇”地呕个不停。
安德鲁见状,便叽里咕噜地对着正站在一旁看着我进行现场“呕吐”表演的四个大块头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然后,刚刚拿药丸给我的那个褐色头发的老外就放下了背包,在里面取出了一个保温杯,再拿了几颗白色的药片,接着走到了我的跟前,看了我一眼之后,递给了安德鲁。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让我终于看出来了,褐色头发在我们这个队伍里,应该是扮演着医生的角色,而且应该还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
此时,我不得不在心中暗自称赞安德鲁想得周到,因为经过前两次的经历可以知道,在每一次的野外探险之中,队伍之中有一名专业的医生是多么的重要。
安德鲁将褐色头发手里的药片接了过来,然后反手在自己背包一侧的袋子里摸出了一个保温杯,接着对我说道:“周,这山谷里的瘴气很重,你是南方人,本来身体里的湿气就比较严重,因而更加无法适应这满是瘴气的潮湿环境,刚入谷时胸闷的表现就是最好的佐证。刚刚我和吉利沟通了一下,感觉中药起效的时间太长,怕你的身体撑不住,所以决定还是给你吃点西药,以防万一。”
“那为何只有我一个人受到瘴气的影响,你们几个人是不是已经早有准备了。安德鲁,这不是你第一次入谷吧?”
我的呕吐好不容易给止住了,但是安德鲁的话让我一下子又觉得不舒服。这个老家伙,在入谷之前肯定就料到了我在山谷之中会有这些不适,但又不事先给我吃药,而是要用这些药物在山谷之中牵制着我。
没想到千算万全,还是着了这只老狐狸的道。
我的心恨得痒痒的,但我不知道安德鲁口中所讲的山谷中这些瘴气到底指的是什么,我有没有能力自己去抵御。
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着实也觉得身子特别的不舒服,胸口像是憋着一团气那样,吐不尽,又咽不下。
“周,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山谷之中,但是上两次入谷的时候,我都没能走到最下面,都是在半道上遇到了不可抗力,然后无功而返,因此,这一次入谷,我事先做了大量的准备,我跟你保证,至少从这里到下面六百米的地方,我是可以对付的。”安德鲁说道。
“安德鲁先生,我希望你接下来的时间,能够对我坦诚相待,不然我们之间的这种合作关系,是继续不下去的。”我看着安德鲁,冷冷地说道,面无表情地接过他手中的那几颗白色的药片,取出自己的保温杯,倒了一杯温开水,将药片送进肚子里。
这个时候,我心中已经开始在盘算了,如果说这种药是安德鲁的团队研制出来的能够抵御这谷底散发出来的这些有毒气体的特效药,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需要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接近那个叫做吉利的医生,想发设法地将这些药片给偷出来,这样子主动权才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手里。
那几颗小小的、几乎就像是小溪里的沙砾那般大小的药片吞进肚子里之后,感觉它们还没有在我的胃里溶化掉的样子,我胸口的那一团浊气就开始慢慢地消融掉了,刚刚浑身上下的不舒服也瞬间消失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高原反应的时候,突然有人给你拿了一个氧气罐那般,这口氧气吸进去了,整个人都舒爽开来。
这药效真可以算得上是“快准狠”,这也让我更加坚定了要偷药的决心。
突然,一道闪电在空中一划,将整个山谷照了一股通亮。
“不好,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安德鲁说道,眼睛却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
真是奇怪,这闪电又不是我叫来的,干嘛瞪着我看。
正当我在心里嘀咕着骂安德鲁的时候,又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这一次,还带来了一个跟我们的距离有点远的闷雷。
雷电闪过的瞬间,整个山谷亮得像白昼一般,将站在我对面的安德鲁以及他手下的四个大块头的脸都照得通亮。
这会儿,我看清楚了,在我对面的这五个人,他们的脸色煞白,一个个瞪着眼睛地看着我,那个褐色头发的大块头嘴角已经在微微地颤抖,感觉像是看到了恐怖到极致的东西。
我急忙往自己的脸上摸了摸,生怕那些鱼鳞又重新给长出来了,但是我摸到的是一副光滑的脸庞啊。
难道,他们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东西吗。
正当我要回头一看究竟的时候,一个应该离我们稍远的闷雷“轰隆”响了一下,同时第三道闪电诡异地将山顶与苍穹连接起来,闪了两下之后,一个巨大的天雷从空中直降下来,最后伴随着一声巨响之后,落在了谷底。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看呆了。
当年与教授在海边烛阴古庙中,我们遇到了天雷袭击的情景,与眼前刚刚的那一幕,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大海换成了高山而已。
让我更加震惊的是,刚刚尸横遍野的猫狐的尸体,居然不见了,地面上徒留下一滩滩的血迹。
难道,猫狐还会诈尸不成。
该不会我的身后现在满是猫狐的尸体吧,所以才会让安德鲁和那四个大块头吓成这样。
这该死的安德鲁,刚刚还在吹牛皮说从这儿下到六百米的地方,他都有办法对付的,虽曾想到,话刚落音,就被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我在心里暗骂着,但是自己也怕得要命。
而且疑心生暗鬼,在发现猫狐的尸体不见了之后,我就总觉得自己的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上面一样。
第170章 天雷(2)
突然,天边又划过了一道闪电。
这一次,不仅仅是带来了光亮,还连同刮了一阵大风,将整个山谷都吹得呼呼直响。
就在风吹草动的这一刹那,黄头发的大块头突然伸手拉了我一把,将我带入到安德鲁他们几个人那边去。
我被他这么一拉,整个身体调转了一下。
这一转身,我看到了自己身后的情形,才知道刚刚为何安德鲁和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会出现那些表情。
我们此刻所站的这一块小空地靠近山体的那一小片斜坡上面,现在有五六体型巨大的白鼠,正在那里啃食着刚刚被四个大块头打死的那些猫狐。
它们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出“啧啧啧”的吧唧声。
那种声音,很像是累极的人熟睡后的磨牙声,让人听了忍不住浑身起一阵鸡皮疙瘩。
原来,那些消失了的猫狐的尸体,都是被巨型白鼠拖到一边啃食掉了。
这些白鼠体型特别的巨大,几乎能够赶上一头乳猪那样,估摸着每一只可能都有四五十斤重,所以那些猫狐的尸体对于它们来说,正是恰到好处的美味。
此刻它们完全沉浸在啃食猫狐美味的尸体中,无暇顾及其他。
所以,我和安德鲁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六个人悄咪咪地往山谷下面撤离。
天空中的闪电依旧没有停下来。
可让我们觉得非常奇怪的是,这闪电折腾了这么久,却连一丁点雨水都没有带来,闷雷倒是响了有好几声。
现在已经是完全入夜了,天原本就很黑,再加上我们为了不引起巨型白鼠的注意,因此不敢打开疝气灯,所以几乎是摸黑前进。
这时不时出现一下的闪电将山谷照得通亮的那一刻,反而像明灯一般给我们指明了前路。
因为有了刚刚的经验,所以我们走了一小段路,大概是脱离了巨型白鼠的视线范围之后,安德鲁就让我将背包中的一阶折叠的小铁棍拿出来。
他说这根铁棍上面有一个小装置,这小装置能够发射出一些毒蛇、老鼠,以及一些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小虫子都惧怕的声波,从而保证我们夜行时候的安全。
我一边在心里默默感叹安德鲁所在的团队对于野外探险事先所做的准备的周全,一边将小铁棍取出来。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简便的设备,没有拆开的时候,大概就如同一包香烟的大小。
拆开之后,在握手的地方轻轻一按,小铁棍“咻”的一声就舒展开来,而且最下端的部分,是尖利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做防身的工具。
“周,你这到蛇最怕什么吗?”安德鲁将手中柔韧性有点强的铁棍在我面前抖了抖,然后问我道。
我一下子就被问住了,自从在瓦屋山中被那条小白蛇上身之后,我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安德鲁应该是看得出我回答不上来,于是笑着说道:“蛇最怕竹子,这还是你们中国人的祖先通过总结实践经验得出来的结论呢。而我们的团队,通过研究瓦屋山、鄱阳湖和神堂湾这三个地方之后,得出来的结果是,星盘所在的地方,都会或多或少与蛇有点关系。”
我看着安德鲁有点洋洋得意的模样,瞬间就将脸拉下来,这个老家伙,分明是在跟我炫耀,你们中国人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被我们拿过来用了。
但是,这个大老头好像没有介意我板着的那一副臭脸,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我们的团队根据这一特点,通过了十来年的研究,终于制造了这么一个东西,周,你可别小瞧这根铁棍,它的作用,可大着呢。”
安德鲁这句话最后的一个字刚刚吐出来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嗙”的一声巨响。
刚刚一直憋着的雷,终于开始打了。
那一声巨响,像是起着吹哨子的作用似的。
一下子电闪雷鸣,大雨磅礴。
安德鲁的团队好像是先就知道了我们会遇上大雨的样子,背包里一次性雨衣和雨鞋,应有尽有。
我们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换上雨衣和雨鞋,随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在山谷之中遇上大雨的天气其实是一个很不好预兆,因为山中的内流河随时都会让谷底的水快速上涨,几乎一不小心就会淹到我们所站的这个位置上来。
再加上雷击的频率实在是太大了,这种情形之下在山里活动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
安德鲁和那四个大块头已经开始叽里咕噜地交流了,看他们的情形和语调,应该也是在商量着要不要继续前进吧。
过来一会儿,安德鲁一口语速很快的德文突然转换成中文:“周,每次来到这里,都会遇上极端的天气,刚刚我和吉利他们几个人商量之后,是决定要往下走的,因为不突破这个瓶颈的话,我们永远都会被雷电困住了脚步的,现在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安德鲁将难题抛给了我,我一下子左右为难。
现在已经不是说决定回去就能够回去的了,因为返程的路上,还有猫狐和白鼠在等待着我们。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往下走的话,其实危险性不亚于原路返回。
就在我踌躇不定的时候,天空中又划过了一道闪电,整个山谷瞬间一亮。
“啊…头,头…”
闪电划过的时候,安德鲁团队中,一个年纪看起来较其他人小一点的小伙子,突然间大叫起来。
这个小伙子同样是一头黄发,但是相对于其他三个人,他显得特别的安静,在安德鲁与他们讨论的过程中,几乎是很少发表意见。
我一直觉得在这个团队之中,他应该算是是一个比较不起眼的角色吧,所以话语权才比较少。
没想到这个哑巴小子,居然还会说中文,难不成说他们其实是会讲中文的,只是为了不让我知道他们聊天的内容,所以才从一开始就制造出一种他们不会讲中文的假象吗?
哑巴老外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恐,应该是见到了什么异常恐惧的事情,不然凭借刚刚他们对付猫狐的那副架势,一般的事物应该不至于让他如此失态。
“佩德罗,你看见什么了?”安德鲁快步地走上前去,握着他的一只手腕问道。
“头,头,悬崖,”佩德罗的舌头几乎都没办法捋直,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
或者是他的中文学得不好也不一定,反正我听了半天,大概总结出来了,他应该是在刚刚闪电照亮山谷的那一瞬间,看见对面悬崖崖壁上的一些东西吧。
那即便是看到了骷髅头,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吧。
毕竟能够被安德鲁选中,且随着他一起来到中国探寻星盘的人,应该不会这么眼光短浅,至少会有一些这种经历。
像我这样的考古界小白,现在即便是让我躺在骷髅头上面,只有前提是周边没有什么危险的话,那么我也能呼呼入睡的。
可是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在刚刚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词之后,喉咙里就一直发着“咯咯咯”的声响,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在一旁的吉利见到佩德罗这幅情形,立刻从背包中取出了一个小布包,布包打开后,里面插着大大小小,针头的形状各异的小银针。
只见他取出一根小银针,在他的后背扎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将银针往肉里面推。
银针扎进去大概有三分之一的长度之后,他突然用力一拔,佩德罗随即“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块浓痰,然后刚刚身体上的那些症状,也随着消失了。
看到吉利将中国的针灸技术使用的如此娴熟,我不由自主地觉得非常惭愧。
确实啊,我们总是将自己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贝抛弃掉,所以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
眼前对于星盘的探寻,也是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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