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烤肉吃到一半。长帆看着店长给自己切牛舌,熟练地放上烤盘,转动位置,再盛给自己。灯光有些昏黄,店长的手常年接触高温,手上的皮肤比手臂苍老许多,是某种不太健康的深褐色。
上次来这种高级烤肉店,是妈妈带她去相亲,她没有推辞,也许只是想知道母亲会怎么介绍自己。
“我不想要总是照顾其他人的感受。”快离开的时候,她和母亲在洗手间小声争执了起来。
“难道你会觉得这很难吗?”母亲笑容和蔼,眯着眼地打量着她。
“我觉得没必要。我不是非要过那种生活。”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项链,稳稳挂在她脖子上。
“工作了不也过这种生活,就算你做学术也要过这种生活。如果你觉得没必要,那只是你还没做到那个境界。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非你不可的地方,那你总得是考虑周围的环境,考虑其他人的感受的。”母亲整理起头发,仍然保持着笑容。
妈妈,你在你的环境里你也许是对的,但我可以把那个环境打破掉。
她看着钟楚广,如果妈妈嫁给了别人,如果相亲对象是他,他会对自己感兴趣吗?
不会,她知道不会。面前的小少爷不会想要了解那种立场下的她,也不会信赖她所说的任何好听的话,他不会是一个自己可以操控的弟弟。
她能想象出那样一个富家子弟。不满的时候虽然会克制住,但拒绝的时候也非常直接,对未来会有更好的选择毫不怀疑。就算会恨二十岁的这种人,但他们到了三十岁四十岁,人们又会从某方面认同起他们的魅力和能力。
很幸运,情况不是那样。她轻而易举地解读了他的眼神,知道了他最起码在今天,无比地需要她,她熟悉这种感觉。
她住的地方很小,却买了一张大床。整个屋子看起来更加拥挤。淋浴间也是那么狭窄,她把钟楚广抵在浴室墙上,深深埋进他肩头。
“我好孤独。”她像一个插入了曲谱的八音盒,机械地播报出这几个音节。“你会操我操得很狠的对吗?”她抚摸着他的脸,她的漂亮发条玩偶。她从里到外拆解过的模型,她重新组装过的一个成年男人。他太着急所以没有摘掉自己昂贵的手表,莲蓬头落下的水珠让他的半身看起来像充满性暗示的时尚画报。
“你勃起了多久了?”她故意不去碰那里,“痛吗?”
“想让你更痛,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一次。”他总是能诉苦,长帆很羡慕他,什么都可以讲出来。
她的身体很柔软,又很有韧性。面前的成年男人想要像婴儿一样占有她的乳房,想要环抱她然后把她捆在自己体内。但都没有用,她假意地爱恋地叹息着,今天她不会筋疲力尽。她只是先让愚蠢的男孩高兴高兴,然后再寻求自己想要的性。
在浴室里一次,跪在床上从背后一次。然后她说不要了,对方抱住她还想吻她,她用脸颊碰触。
“我们聊聊天吧,你只想和我做爱吗。”长帆和他一起躺下,讲话,直到夜里昏昏欲睡
醒来的时候快九点了,没人听见闹钟,有点荒唐。
“你今天要上班吗?”她边换衣服边问。
“不去了。”钟楚广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
“那回家吧。”她伸展开手臂,一幅高兴的样子。
“哪里?”对方没有反应过来。
“爸爸妈妈住的地方。我们去你的房间继续做爱。”
“你疯了。”他沉默了一下,倒是笑着说的。
“不行就不要再来见我。”长帆也笑着补充。
家里没有人,只有新来的阿姨在。她有点腼腆,说话的口音和以前的阿姨很不一样。她知道长帆是谁,家里有她的照片。长帆有些后悔,但她已经来这里了。
阿姨端上切好的水果,她专心吃水果,蜜瓜西瓜葡萄。钟楚广没有吃,他问她问题,为什么不回中国。
“就算没有很喜欢这里,但是这里有亲人。”她实话实说。
“你呢,你为什么要回来,还有很多职业选择吧。”她也问。
“和你一样。”钟楚广稍微动了一下果盘。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阿姨还在旁边,他似乎没有说中文。长帆只感觉这句话的意思流入了耳中,她恍惚了一下。
“好啊,那没有阿姨谁做饭呢,屋子里不会有烘干机,楼层里没有自带健身房,你觉得你能过这种生活多久。”她陈述。
“你觉得最坏的结局是什么。最坏的结局大概是,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最后承受不了了,我们还是分开了。”他似乎想逐步说服她。
“对我来说,最坏的结局不是这样写的,最坏的结局是。我本来是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姐姐,我本来是我自己。最后我失去了所有社会身份,只能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也再也不敢和任何人建立关系,要知道那些八卦的声音永远不会从我耳朵里消失。”
“当然,这也可能是第二坏的结局,最坏的结局是,我们还在一起,我持续在你身边,甚至结婚了,光明正大。但只要一转身,我会感到人们会在议论我,用各个细节印证自己的想法。我依然和你用一样的姓,但这次是把整个人出卖给你。”
“有没有你喜欢的结局。”
“有啊。”她双手托着下巴,如同获得了幸福的大发现一样微笑着,“也许很简单的。”
“我想一直一直做你的姐姐,如果被发现了,我想做故事唯一的坏女人主角。我引诱了你,操控了你。既然你的父母不能失去你,那就看他们能不能捂死这样的丑闻,恨我却拿我没办法。我要你承诺的是,我永远会是你的姐姐,不是恋人,不是妻子或者情妇,我维系着我们和,爸爸妈妈的家。”
钟楚广似乎领悟到了这个想法的精髓,他也止不住地笑了。
“她们不会后悔没有做一个普通的好母亲的,也没必要后悔,她们总能让自己过得很好。”他去牵长帆放在桌上的手。
“我也知道的啊,这种想法,我也有的。”他说得好像他真的理解一样,明明很可能只是取巧的话语,但长帆还是在这时候流泪了,阿姨紧张地走过来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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