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下那么危险,他还有心思在这里说这些?陈双淮咬咬牙,道:“有什么事,等你上来再说。”
陆一泾摇摇头,他的身体显得摇摇欲坠:“我说,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我感觉你已经不是很需要我了。”
“我不存在,但柯望和段天随是真实存在的。你在他们身上感受到的比我多多了,往前二十几年你是孤独一人,往后的人生,我希望你能触碰到更真实的一切。”
他眉眼弯弯,温柔的说道:“你走的太艰难了,但好在这最后一步阶梯,你马上就要跨过去了。”
“仔细看看,陈双淮。”
宛若一记平地惊雷,陈双淮瞬间惊醒。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正在被人用力扯着,就像当初有人拉着他不让他跟着陆一泾走一样。
他若有所感的抬头,发现是柯望和段天随在扯着他。
“哎呦,都喊你小心点了!!!”段天随边扯着他边骂道。
柯望由于一直发力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他艰难的开口道:“双淮哥,你再坚持一下!!!!——”
明明是陆一泾要掉下去、被他拉着了,为什么到最后却是他要坠落、柯望和段天随在救他呢?
陆一泾已经不在了。
陈双淮愣愣的往下看去。
那里空无一物。
手腕传来阵阵拉扯感,痛感非常的真实。
他好像被救上岸了。
陈双淮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很难以表述的情绪在胸腔中作祟,他伸手,选择了借着柯望和段天随的力,将自己整个人往上扯。
最后,三人跌坐在平地上。
“要不是、要不是我们担心你过来看,”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段天随也吓得不轻,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道,“你就一个脚滑摔下去了!会死人的啊!!!”
柯望也累得不行:“是、是啊……双、双淮哥,你就听咱们一句劝,这次就先、先别执意登顶了,先休息、休息几天……”
真的快把人吓死了,那一幕回想几次都让人心惊胆战。
“好。”
陈双淮说。
两人一惊,齐刷刷的抬头看他。
陈双淮脸上的表情很释怀,但是眼睛又在流泪,看着十分的奇怪;他好像想通了什么,又看着他们笑了,重复了一声:“好,我们……先休息吧。谢谢……谢谢你们。”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又没入登山服中消失不见,陈双淮哭的很安静,最后他又变成了柯望和段天随最熟悉的模样,蜷缩着身子,小小的一个。
雪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像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将他温柔的包裹在了自己的怀中。
……
…
下山后,陈双淮又来到了那座寺庙中。
老喇嘛披着红色的半边袍子,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做完了参拜佛像的全过程。
陈双淮静静地站立在高大威严的佛像面前,金色的佛像眉眼低垂仿佛在怜爱的注视着他。
陈双淮的眼泪忽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那一瞬间的通透和明悟让他心悸的厉害,他胡乱的抬手擦了擦眼泪,喇嘛见了,只是转动手里的念珠,摆了个佛家的手势,垂眸道:“把他葬在这里吧。”
“可我从没想过他会离开我。”陈双淮哽咽着说道。
当初在他低谷的时候不断渴求谁都好快来救救他,抱头大哭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耳边有人在喊他,抬头相见的那一刹那,泪水模糊了对方的身影,但陈双淮永远不会忘记,他说他叫陆一泾。
是陆一泾带他脱离了低谷。
陆一泾所具有的勇敢和才华在陈双淮眼里是和胆小又怯弱的他那么的匹配,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路,陈双淮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在陆一泾眼里储存着,所以他怎么会让融入他灵魂一半的人死去啊。
世界上从来没有陆一泾,陈双淮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醒也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是他把陆一泾虚构了出来,潜意识里赋予了他人的情感和行为,他坚定的认为陆一泾能拯救他,坚定的认为世界上存在一个和他期望中一模一样的“陆一泾”。
所以他怎么能让陆一泾比他先死去啊。
老喇嘛希望他把过往的一切葬在雪山下,大抵也是不希望他过的那么可怜吧。
当天晚上陈双淮回去就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病重了,躺在一艘小船里,身体沉重无比,苟延残喘的,等着死神的来临。
陆一泾坐在船头奋力的摇着桨,似乎是听到了陈双淮的动静,他转头,对着陈双淮微微笑道:“你醒了?我们就快到了。”
梦里的自己是清醒但不可控制的,陈双淮听见自己发出了虚弱的声音,问道:“我们会去哪里?”
陆一泾没有回答。
河水深不见底,颜色黝黑的像是头顶的天空。
两岸是丛生的杂草,这条河很直但又很窄,仅仅容纳一艘小小的船。
陆一泾说,到了。
陈双淮支起身子,看向船的前方。
那里是一片空地,地上只有绿油油的小草和零星的野花。整个空间的光亮似乎都聚集在了这片地方,萤火虫和不知名的小昆虫在空中慢悠悠的飘着,陆一泾率先走下船,然后带着陈双淮下来了。
他就站在陈双淮的面前笑着,陈双淮忽的发觉梦中身体的主动权交到了自己手上,于是他不受控制的抬手摸上陆一泾的脸颊,这次没有向以往一样穿透陆一泾的身体,相反的,陈双淮感觉到了手上温热又柔软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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