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沈华的病情有所好转。
在阳光尚好的下午,沈以南走进病房。
病房里,白秀丽正给沈华按腿,见他走进来,表情相当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你来了。”
“嗯。”沈以南点了一下头,态度礼貌而疏离,“我有事和奶奶说,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白秀丽看了眼沈华,后者点头后,走出去,关上门。
沈华斜躺在床上,重重咳嗽几声。
她比起之前更瘦了,两颊凹陷,脸上的褶皱蜿蜒蔓延,如同曲折山路。
看向沈以南的目光,慈爱不减,但又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哀伤:“今天,是为了你爸的事情来吗?”
“奶奶,上次买通货车司机撞您车的人,是沈忠诚吗?我刚回沈家时,绑架我的人,也是沈忠诚吧?前段时间跟踪我的人,也是沈忠诚找来的,对吗?”沈以南看着她的眼睛,问。
沈华避开视线,叹气:“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这些事情不是什么很难搜寻的真相。”
沈忠诚甚至有恃无恐到懒得遮掩,没费多少心思就能查到。
“对不起,南南,是奶奶的错。”沈华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是我管不好儿子,才让你、让你妈妈、让你弟弟都被牵连。”
沈忠诚做的那些事,沈华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越发抑郁和憔悴。
一方面,对沈家其他人感到愧疚,拼命想弥补,另一方面,又狠不下心去揭发亲生儿子的罪行。
也许在外人看来,快刀斩乱麻是轻松又省力的做法。
但身在其中的人是最难挣脱的。
沈以南不想评判任何人的对错。
他站在沈华面前,一字一句说自己的想法:“如果奶奶还要袒护他,那我会离开沈家。”他顿了顿,“宏宇国际和其他产业,有职业经理人打理就好。”
沈华睁开眼,眼眶发红,嘴唇蠕动了一下。
她理解了孙子的意思,就算沈以南离开沈家,离开宏宇,也不会放过沈忠诚的。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经历过太多事情,为沈忠诚做了太多的妥协,难道这次还要为了沈忠诚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吗?
空气好像凝固打结。
沈以南没有催,只是静静看着沈华,等她的决定。
很久之后,沈华才长长叹息:“如果要在你和你父亲里选,那奶奶选你。”
她抬眼往外看。
窗外,冬日风声萧瑟,光秃秃的树枝摇晃下最后一片落叶。
沈华低声喃喃:“也许,我早就该做这个决定。”
“现在也不迟。”沈以南说。
祖孙二人对视,竟都在彼此脸上看到几分释然。
沈以南是一个容易优柔寡断的人。
但好在也有个优点,那就是他决定的事情,怎么都会做到。
……
走出医院,天已经快黑了。
很意外地看见沈煜真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出来。
“哥。”
沈煜真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过来的十几秒里,脸上的表情也慢慢收起来,最后站定在沈以南面前。
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对他说:“我有事想和你说。”
两人就近找了个长椅坐下。
沈煜真搓了搓手,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每次提起一口气,经过的行人又打断了他的动作。
手握成拳,深呼吸好几次,他才在渐渐浓重的夜色里开了个话头:“以前,我很害怕你抢走我的东西。”
“我怕我又变成没人要的野种,所以我就把你当成我的敌人,针对你,我觉得你走了我就安全了,我就还能跟妈妈在一起……”
“但是这段时间我为了回家,在外面打工摇奶茶,做公益……怎么说啊……就是,我有人照顾,你一直都一个人。”
沈以南看着夜色,声音没什么波澜:“你想说什么?”
沈煜真低下头,手指打结:“就是……我,我一直以为是你抢走了我的东西,其实我错了,你没有抢过,是我想抢你的,是我太卑鄙了。”
深吸一口气,沈煜真转过脸,看着沈以南,郑重地说:“对不起,沈以南。”
沈以南微愣。
听过很多次违心的道歉,沈以南很容易辨认出,沈煜真这次是真的想道歉。
过去,每次和沈煜真有小摩擦,沈以南都在想,如果对方道歉,他就当没发生过。
但那时候,沈煜真每一次道歉,都是为了下一次进攻。
而现在,沈以南终于听到沈煜真亲口说道歉。
但他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这个东西了。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通过别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和被需要。
所以,他平静地看着沈煜真,说:“我不会说‘没关系’。”
……
薛渡开车到医院门口时,很轻易就在人群里找到了沈以南。
少年穿着白色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但露在外面的脸还是因为低温泛红。
看见车,沈以南快步走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温度适宜,沈以南脱掉外套,才发现池星瑶也在。
池星瑶转过头,不太放心地问:“怎么样了?”
“我在来之前已经让人整理资料,预计下个月就能起诉沈忠诚,数罪并罚,二十年起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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