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瞥了眼他的腿:“你确定要走回去?”
“你要不放心送我回去。”
日头落了下去,起风后,有些凉意。叶芸本以为只是将他送到楼下,穿了条单薄的裙子就下来了,此时冷得双手抱胸。
“我把你送回家,然后我再走回来?从这里走到建山路,你知道有多远吗?”
白闻赋饶有兴味地转过视线:“你还知道我住哪?”
叶芸盯着脚下的路:“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在那买了栋洋房。”
“想去看看吗?”他的声音顺着风吹向她,猝不及防的邀请让她始料未及。
松松的发髻被吹散,她借故抬手将碎发别到脑后,掩饰不安的心跳。
白闻赋的声音却凉飕飕地传来:“去了也不给你进门。”
叶芸停下脚步,双目圆睁。
街边昏黄的灯晕染着梧桐,白闻赋回过身来的时候,叶芸颤了下身子。
他眼尾稍勾:“我又没凶你,抖什么?”
叶芸抱着胳膊:“我冷。”
他拽了下她的手臂,将她带到身前,顺势敞开风衣把她单薄的身躯裹进怀中。
墙壁上刻着斑驳的痕迹,远处老屋的门窗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沧桑的咯吱声响传进角落。
叶芸被他的体温淹没,心跳放肆发酵。
光滑的裙子贴合着她柔美的曲线,手掌抚过腰肢,她切切实实地在他怀里,温软相依。
他低下头,呼吸埋进青丝间,眼圈发热。
叶芸抬起手抚摸着他的风衣,白闻赋无奈地松开她,将风衣脱了罩在她身上,手指轻抚她的下巴,眼里满是眷恋:“你就这么喜欢我衣服?”
远处的身影停了下来,叶芸侧头看去,叶茹抱着一大袋东西震惊地盯着他们。
叶芸脸色泛红跟白闻赋拉开距离,接过叶茹手上的东西,瞧见送白闻赋来的那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路口,鲁子就站在车门边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并且不知道已经瞧了多久了。
叶芸整个人燥得快要化掉了,转过身匆匆往回走。
叶茹小跑跟了上去,路过白闻赋身边的时候,叫了声:“姐夫好。”
这次,他应了。
......
叶茹今天去工厂拿货,这会才赶回来,刚跑上楼看见桌子上放的精美盒子,便问:“这是什么?”
“白闻赋送来的。”马建良告诉她。
叶芸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对她说:“打开吧。”
叶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优雅的女士腕表,看着就很高档的样子。
她“哇”了一声,将盒子拿到叶芸面前:“是手表。”
马建良问道:“他为什么要送你手表?”
当初他们差点就结婚了,三转他配齐了两样,就差这一样手表。时隔多年,他亲自登门将手表交到她手中,已是表明来意。
叶芸接过盒子,手指抚过表盘,眼尾晕开难以捕捉的情愫。
稍晚些的时候,叶茹跟叶芸说,她想进厂学习。叶芸本打算让叶茹跟着映安后面干些售货算账一类的事情,也不算太累。没想到她去了一趟
厂房后,就提出想进厂做学徒,并且来找叶芸说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叶芸见她已经拿定主意,也就没拦着她。
“那我回头跟周泽阳说一声,让他照看下你。”
叶茹却一口回绝了:“还是别麻烦周厂长了,他那个人......看着不太好说话。”
叶芸笑道:“行吧,不过你要是在厂里真遇到什么事,可以找他。”
“我不会找他的。”叶茹斩钉截铁。
第二日叶茹就从洋坊街搬去了厂里的职工宿舍,正式进入叶茂服装厂做学徒工去了。
而周泽阳自从舞会过后,这阵子一直在积极推进和俞老板的合作事宜。为此,周泽阳和马建良兄弟两还发生了一次不小的争执。
源于马建良并不同意让白闻赋来当这笔生意的担保人,他告诉周泽阳前两日白闻赋登门造访,送了叶芸一块贵重的手表,其用意不纯,不希望再跟他有所牵扯。
周泽阳翘起腿,一副撂挑子的模样。
“我都跟俞老板定好了,你要不想让他来当担保人,可以啊,两天之内,你找个合适的人过来。”
这句话让马建良脸色为难,他询问道:“能不能再多几天。”
周泽阳打开抽屉,将商贸的交货时间往马建良面前一扔,摆明告诉他,多拖一天时间,他们的工期就缩短一天,超了工期谁也赔不起。
马建良绷着脸不说话,周泽阳点了点办公桌,提醒他:“牵不牵扯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问你,白老板送小叶手表时,她什么反应,有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为难、排斥?”
马建良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她什么反应,她也没说什么。”
周泽阳往椅背上一靠:“那不就行成了,白老板就是用意不纯,也不是冲着你来的,人家小叶都没说什么,你还跳出来不同意了,当真跟她住一个屋檐下,就能替她做主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最后以周泽阳拍板定案,敲定了签约日期。
周泽阳早年间就来沪闯荡,进过厂,也下过海,厂子办起来后,他主抓生产,工厂那边的事情他基本可以直接定夺。
马建良主要负责对接客户,日常跑跑合作商,维系客户关系,还负责一些零售工作,这都是他的老本行,做起来得心应手。
而关于设计、款式、面料、工艺等产品方面都是由叶芸拿主意。
如此一来,三人组成了牢靠的铁三角关系,各有千秋,分工明确。虽然刚开始也经历过一些坎坷,不过短短几年,便将叶茂推上轨道。
叶芸近来总要往学校跑,就连马建良都没什么机会跟她说上话。趁碰面的时候,他将签合同的日子知会了她一声,让她务必空出时间来。
奈何那天下午叶芸有很重要的作业需要提交,关系到毕业。她赶去俞老板厂里时,其余人已经先到那了。
叶芸抱着一沓设计图走入会议室,神情算不上轻松,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豫之色,只是在众人向她看去时,她迅速调整好表情:“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俞老板笑着说:“好事多磨,今天就是等到太阳落山,我们也势必得等到你。”
叶芸这才注意到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她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到场。
周泽阳拉开身边的椅子,叶芸径直向他走去,刚落座放下手上的一堆东西,马建良就将茶杯递给了她:“喘口气。”
叶芸从学校一路赶来,嗓子都要冒火了,此时接过茶,顾不上矜持,先喝了起来。
在她喝茶的间隙,周泽阳侧过身子跟她讲:“条款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你看下,没问题签个字就成。”
叶芸昂起脖颈,茶水顺着喉咙滑落,余光却撞上对面端坐的男人,差点呛了口水。
第59章
白闻赋双手交叠在桌前, 衬衫与外套内浅外深的搭配,利落不失格调。
他的目光睃巡着对面,叶芸将头发全部梳到了脑后,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柔润的脸蛋, 叠穿了件针织背心,脖子上系了条小丝巾,颇具文艺气息。
见她这几次,每一次她给白闻赋的感觉都不一样, 时而如棉絮般轻盈,时而带着锯齿状的尖刺,拥有自己独特的形态, 总归都是蓬勃的样子。
彼时周泽阳和马建良对视一眼, 目光里有了暗涌的较劲,毕竟之前因为请白闻赋来当担保人, 他们意见相左,此时都在静观叶芸的态度。
叶芸放下茶杯, 转过头低声问周泽阳:“他怎么在这?”
马建良神色微妙,周泽阳则从容地解释道:“他是担保人,所有条款都要过目的。你过来之前,白老板过了一遍合同, 提了几处地方,这边是改动前的, 你可以对比下。”
三方人马, 让今天的签约现场变得气氛紧张。
叶芸“嗯”了声, 接过合同翻阅起来。周泽阳对马建良挑了下眉梢, 大有说他杞人忧天的意思。马建良讪讪地转过视线,当无事发生。
叶芸神情专注地低着头逐条看过去, 奈何会议室里其他人早在她来之前,便已经就合同内容商讨过了。这会儿无事可做开始唠嗑,俞老板让人送了吃茶过来,大家坐着闲聊吃东西,有些像是茶话会,吵吵闹闹的。
叶芸本就有些心神不宁,这下不禁轻轻耸起眉来,半晌才翻过一页。
俞老板那边几人说起周末去钓鱼的趣事,说到兴起之时,还回过头来问白闻赋:“白老板平时钓鱼吗?要么改天约一下?我知道个好地方。”
白闻赋松开交叠的手,垂下视线,线条分明的轮廓透着冷锐。鲁子转过视线看向俞老板,目光颇具强势的压迫感。
俞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突然就泛起了嘀咕,嘈杂的会议室因着气氛不对,逐渐安静。
俞老板瞪了眼旁边还在嬉皮笑脸的手下,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起来。
叶芸的注意力始终在纸张上,自从会议室清静下来后,她耸起的眉头渐渐抚平了。
诺大的会议室,顷刻间噤若寒蝉,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
叶芸过了遍第一版的合同,着重斟酌被圈画出来的部分。
合上合同的时候,她抬眼朝白闻赋看了下,拿过修订后的翻开。合同里原本存在歧义和风险的部分被改掉了,改过后的版本明显对他们更加有利,俞老板不会瞧不出这点,但还是签了字。
叶芸看完后,抬起头对众人说:“耽误大家时间了。”
她侧过视线低声同周泽阳交流了几句,周泽阳点点头,而后说道:“我们希望再加上一条。”
他看向白闻赋:“担保人费用按照合同比例写进条款里,由我们支付。”
白闻赋的眼神瞥向叶芸,她已经落下目光,端起茶。
俞老板当然没什么意见,立马安排手下员工去重新制作合同。
等待的过程中,俞老板提议结束后招待白闻赋去大饭店,但被婉拒了。后来俞老板又说起老码头那新开的游船,白闻赋随口问了句,俞老板趁热打铁,提出待会带白闻赋一行人去参观。
期间叶芸并没有参与他们的闲聊,低着头在画稿上勾着线条,铅笔沙沙的声音被他们的交谈声淹没。
俞老板转过头来问她:“叶老板,你们要没什么急事,也一起过去吧?”
叶芸听见叫她,心不在焉地扬起视线:“去哪?”
马建良告诉她:“去老码头。”
“哦。”她应了声。
俞老板再询问白闻赋时,他眸光微抬,看向对面来回划拉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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