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忽然从旁伸来,一把抓住了薛一贯的手腕。薛一贯抬起头,看见了刘克庄。
“好你个算命的,随便几句糊弄人的鬼话,就敢收人家这么名贵的珍珠!”
“这位公子说笑了,贫道测字算卦,专为消灾解厄,哪里是糊弄人?”
“你口口声声说先灵验后收钱,却不等灵验就收人财物,这不是糊弄人是什么?”刘克庄一把夺过薛一贯手里的珍珠,回身道,“姑娘……”
他想将珍珠还给那女子,一转身却见那女子已经走远。他想追那女子,脚下刚一动,却被薛一贯一把拉住:“我说这位公子,别人辛辛苦苦挣来的算卦钱,你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抢?”又大声嚷嚷起来:“快来看啊,有人抢钱了。”引来不少路人围观,宋慈也走了过来。
刘克庄气恼不已,道:“大家来得正好,这人说什么神机妙算,其实是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大家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我薛一贯一向神机妙算,凡在我这里测字算卦的人,没一个说不灵验。”
刘克庄冷哼一声,一屁股在算命摊前的凳子上坐下,道:“好啊,你既然这么灵验,那就来给本公子算算!”
薛一贯却道:“日头已经偏西,我住处离得远,该回去了,还请公子把算卦钱还来。我初一、十五在此测字算卦,公子真要算,十五再来吧。”
刘克庄摸出一张价值一贯的行在会子拍在卦盘上,道:“你这算命的倒是奇怪,有钱还不赚?我看你是没有真本事,不敢算吧。”
薛一贯见围观之人已有不少,此时当众退缩,岂不真成了招摇撞骗之徒,便道:“既然如此,我迟些走也无妨。公子想算什么?”
“什么都行。”刘克庄指着算命摊前的幡子,“你号称神机妙算,就须给我算准了,若是算不准,有你好看。”
薛一贯打量了一下刘克庄的脸,道:“我观公子印堂发黑,周身有黑气缭绕,看来不日将有血光之灾。”
刘克庄暗暗心想:“又是这套说辞,你这算命钱倒是好赚。”嘴上道:“是什么血光之灾,你倒是给本公子说道清楚!”
薛一贯摸出三枚铜钱,道:“请公子掷上一卦。”
刘克庄也不多言,接过铜钱,随手丢在了卦盘上。
薛一贯盯着铜钱卦象,沉思片刻,道:“命恨姻缘不到头,此生应有断弦忧。公子这血光之灾,不是应验在自己身上,而是应验在你亲近的女人身上。”
“笑话,本公子孑身一人,无妻无妾,何来亲近的女人?”
薛一贯上下打量了刘克庄一番,道:“不会吧,公子一表人才,怎会没有亲近的女人?”
刘克庄见了薛一贯打量他的眼神,便知薛一贯定是看他相貌堂堂、穿着华贵,这才认定他身边少不了女人。他道:“没有就是没有,你算得一塌糊涂,还敢说自己灵验?”
“公子会错意了,亲近的女人,未必就是妻妾,娘亲、姐妹、姑姨,那都是算的。”
刘克庄道:“你刚刚咒我断弦,现在又来咒我娘亲?”
“我薛一贯从不说半句妄言。这血光之灾,近日必会应验。公子若信,我即刻为公子消灾解厄,若是不信,等上十天半月,待应验后,公子大可再来找我说道。”
“等上十天半月,你人早跑了。”
“每月初一、十五,我都会在这里测字算卦,绝不失约,公子尽管来。”薛一贯把手一摊,“刚才那位姑娘的算卦钱,还请公子还来。”见刘克庄无动于衷,摊开的手往下一抓,拿起刘克庄之前扔在卦盘上的那张行在会子,“不还也罢,这一贯钱我就先收下了。”说完就将行在会子揣入囊中,开始收摊。
“你这人……”刘克庄还要理论,却被人拉了一下,回头见是宋慈。
宋慈将刘克庄拉出了人群,道:“别人讨生活都不容易,何必为难。”
“他那叫不容易?随便说几句鬼话,就能拿人那么多钱。”
“他在这里算卦想必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一直没人来找他麻烦,自有他的道理。”
“能有什么道理?他说我亲近的女人有血光之灾,那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宋慈淡淡一笑,道:“走吧,回城。”
回城路上,刘克庄不再闲聊说笑,而是不时叹一声气。他性情爽直,心中的气恼来得快,去得也快,早不把薛一贯算卦的事放在心上,只是时不时拿出那颗珍珠看上一两眼。他不知那女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只是见其衣着打扮,一出手便是名贵珍珠,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说不定是某位富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可临安城那么大,富家大族甚多,真不知何时何地才能再与那女子相见。
刘克庄有些魂不守舍,心里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宋慈却是一心想着打听香头的来历。一回到城内,宋慈立刻去寻找就近的丧葬店。两人先是在太学东侧的兴庆坊找到了一家丧葬店,入店打听。店主看过香头后,摇头说没见过。两人只好又去了邻近的保和坊,找到了另一家丧葬店,可是一番打听下来,仍然没有结果。
此时日头已落,天已微昏,四下里华灯初上。
刘克庄叹了口气,道:“几支小小的香竟也这般难打听,茫茫人海,要打听一个人,只怕就更难了。”
“难打听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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