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宫里的暗卫一共有四人,上次她虽然没有探出他们的具体位置,但大致方位还是摸清楚了,此时所选的这条路本是最不容易被暗卫发现的,谁知竟会在这里撞到琼妃。
如果琼妃说一句:“有人。”恐怕那些暗卫立刻便会将她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付明悦心中涌起一股挫败感,一路躲避追杀逃到这里,最后因为一个意外功亏一篑,任谁都会感叹上天不公。
琼妃娘娘,您知道晚上应该点灯吗?如果您点了灯,我就不会死在您宫里了。付明悦认命的闭上眼睛,那些暗卫就像现代的狙击手一般,出手百发百中,她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她太累了。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放心吧。”琼妃的声音非常好听,虽不如肖淑妃那般柔和,听起来却十分亲切。
“那奴婢就不过去了。”宫女说道。
“好。”琼妃仿佛没有察觉到付明悦的存在似的,从她身边轻轻走了过去。
付明悦愣在原地,直到琼妃过去很久,那宫女也已经离开,她才重新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思量,琼妃明明撞到她了,为何却不出声?难道她不怕自己对她不利?那个宫女也很奇怪,主子出行她不但不随行伺候,反而连主子疑似摔跤也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
而最奇怪的便是她们都不点灯,屋檐下也并无灯笼照明,就这样摸黑前进,倒像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越是见不得人,不是越应该谨慎吗?琼妃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一直平安的活着,不可能不知道暗卫的存在。刚才的情形,她总不可能以为付明悦是暗卫中的一员。
宫里来了外人,敌友未知,正常情况下,琼妃应该惊动暗卫,将来人解决才是,可是她却装作没看到,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不过只思量了片刻,付明悦便将心思放在了躲避暗卫上,毕竟此时逃命才是第一位的。秦政派来的追兵已经全部被暗卫杀死,但她的处境并不安全,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暗卫发现,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清溪宫是后宫的禁地,各种消息都传不进来,她也没办法去顾及甘露宫那边的情况,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秦政是否会继续派人追杀她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她往最角落的一座偏殿走去。宫里的四名暗卫不像宫外的那三个有固定位置,他们会时不时走动巡逻,所以躲避起来更加困难。好在此时已是深夜,并无月亮,而她每踏出一步都很缓慢而小心翼翼,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声响,这才未引起暗卫的注意。
这座偏殿在西北角,是暗卫巡逻的边缘地带,而且从他们的大致位置来看,这里应该是视觉盲点交叉之处,是整座清溪宫最安全的所在。
终于来到殿门前,她刚松了口气,就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显然是有人袭击。她本能的往左一侧身,举手架开那人的攻击,同时右脚朝对方大腿位置狠狠踹了过去。
对方一击不中,见她反应迅速出招狠辣,似乎是个练家子,立即后退一步,同时一把暗器向她撒了过来,付明悦听声辨器,踏着交叉步伐安然躲开。那人欺身而上,施展拳脚与她斗了起来。
此人武功不弱,但比起那些暗卫明显差着一截,付明悦心下稍安。她四岁开始练武,师从名家,师父又一向要求严苛,稍有懈怠便要重罚,因此她从不敢偷懒,武功底子练得十分稳固。加上她自己也的确是个练武之才,才会拿下无数有分量的大奖,并且在师父的帮助下,在十八岁那年便获得了金像奖最佳武术指导的殊荣。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十招,始终分不出高下,直到殿外传来琼妃略带些紧张的声音:“牧儿。”
付明悦一惊,跟她交手竟是三皇子秦牧?他不是被皇帝禁足了,此时应该呆在自己的安黎宫吗?莫非他与琼妃有要事商议,因此趁着夜色在这偏殿相会?
她还真猜对了,这偏殿正是两人约好见面的地方。之前琼妃本就是往这边而来,走到一半想起给儿子编的丝绦忘了带,便折了回去。途中撞到了付明悦,她误以为是秦牧,怕被暗卫发现他的踪迹,于是出声暴露自己,将暗卫引到了另外一边,这才又偷偷转了回来,谁知一来便发现殿中有人打斗。
“母妃小心!”秦牧十分紧张自己的母亲,连带着对付明悦的攻势也加紧了几分。
付明悦有苦说不出,她只是来这里躲避秦政的追杀,谁知却撞到琼妃母子相会,这下不止秦政要杀她灭口,恐怕秦牧也要置她于死地。本来她与琼妃母子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孰料见面的时机不对,不但不能进行自己的计划,还得想办法先保住性命再说。
“琼妃娘娘,三皇子殿下,二位请听我说。”付明悦一边应付秦牧的攻击,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是为了躲避大皇子的追杀才逃到这里来的,只要二位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今晚的事决不会有第四个人知晓。”
她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声线,声音显得有些粗砺。琼妃和秦牧都没有回答,秦牧的攻势仍然又急又狠,显然两人都不相信她。
“今夜甘露宫发生宫变,我无意中经过那里,见到大皇子带人埋伏在宫外,大皇子便要杀我灭口,我一路逃到这里才摆脱了追兵,自是恨不得当自己的眼睛瞎了,什么也没看到过,又怎会泄露口风,自取灭亡?”
秦牧虽然被皇帝所厌弃,却并不如人们眼中那般无用,而是个文韬武略都十分厉害的人物,只是深藏不露罢了。今夜甘露宫发生的事虽然秘密,却还是被他探了出来,他正是趁着宫中混乱才赶来与琼妃相会的。此时听了付明悦的话,知道她并没有说谎,手下不由得收敛了些。
“你是哪一宫的宫女?”他沉声问道。
他可不相信她说的什么“无意中经过”,能知道甘露宫宫变的人,只有当时在场的妃嫔和她们的宫人。除了祁贵妃出自武将之家,学过一些功夫,其余妃嫔都不会武,他便判断眼前这女子是宫女。
付明悦道:“御林军左统领已经派人通知皇上,皇上明日便会回宫,无论这场宫变的结果如何,恐怕后宫的局势都会发生变化。在这个时候,殿下和娘娘最好不要和任何一宫的人扯上关系。两位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我也不知这清溪宫的任何事,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秦牧沉吟片刻,收起了攻势,付明悦松了口气,退到一边。
“你是从水里逃出来的?”秦牧问道。他一早便发觉她浑身都湿透了,好在此时是深夜,互相看不清对方,否则倒是十分尴尬。
“是,当时追兵追得紧,我便跳进了安乐宫前面的荷塘。”付明悦并没有否认,安乐宫是一座空置的宫殿。
“不如我去拿套宫女的衣服给你换换吧,夜里冷,恐怕会着凉。”琼妃低声说道。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切之意,让付明悦想起了自己那位和蔼的师娘。以前每次完成不了师父交代的练功任务,不敢去见师父,都是师娘找借口陪着她去。师父向来爱重师娘,只要师娘出面,她就会逃过一劫。
当初秦穆车祸,她毫不犹豫便答应了queen的赌约,来到了这个时空,根本连同师父师娘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想念父母,当年他们为了自己的事业,把仅有三岁的她丢给不能生育的师父师娘照管,便头也不回的去了美国,这么多年,竟一次也没回来看过她,她也努力让自己忘掉他们,只把师父师娘当做父母。
此时想到师父师娘一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日夜担心,她忍不住鼻子一酸,连声音都忘了掩饰。
“多谢琼妃娘娘,我不……不冷……”
“你们这些年轻姑娘,现在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等到年纪大了,就有得你受了。”琼妃的语气带着些责备,“牧儿,你先照顾着这位姑娘,母妃去去就来。”
“琼妃娘娘――”付明悦已经平静下来,声音也回复了先前的粗砺。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琼妃已经快步走开了,黑暗中只见到一团黑影,付明悦差点又流下泪来。
“付姑姑,你还好吗?”秦牧突然问道。
付明悦下意识就要出声回答,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被秦牧诈到。
“殿下刚才叫我什么?”她一副没有听清他说话的口吻。
“你不是父皇宫中的付姑姑吗?”秦牧淡淡的说道。
付明悦暗暗佩服,刚才她一不小心没有掩饰声音,短短一句话便让他听出了端倪。只是两人之前几乎从未有过交往,他却如何能认出她的声音?
她故意爽朗的一笑,虽然因为怕惊动暗卫,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欢愉:“奴婢正是长青宫的付明悦,殿下果真厉害。”
她并没有换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也无一丝慌乱,如此直接承认,反而让秦牧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猜测。照理一般人被当面拆穿,起码会有片刻的慌乱,况且既然故意掩饰身份,又怎会因为他的两句试探便主动交代?
“你撞破了大皇兄的秘密,就算这次侥幸逃得一命,又怎能保证日后不会死在他的手上?”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奴婢为了保命,自然也会做出一些趋吉避凶的事来。”
秦牧没有再说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琼妃拿着一套宫女的衣服过来。
“姑娘,我看不清你的身材如何,也不知道这衣服是否合身,你将就着穿吧。”琼妃将衣服递了过来。
“多谢娘娘。”付明悦往里走了走,迅速将衣服换上。
宫外一直很平静,看来御林军已经控制住了局面,秦政毕竟是从西山偷偷赶回来的,想必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追杀她的事应该暂时告一段落了。
“天快亮了,奴婢告退,请娘娘和殿下保重。最近宫里有些不太平,殿下要万事小心。”付明悦将湿衣服团成一团,提在手中,这衣服可不能留在这里,否则单凭服饰,秦牧便能猜到是她。
经此一变,后宫形势如何还很难预料,现在还不是与琼妃母子正面接触的好时机,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按照自己计算好的路线小心翼翼的出了清溪宫。为防秦牧跟踪,她故意绕了几个圈,这才往长青宫而去。
她一走,琼妃立刻换了一副担忧的神色道:“这姑娘着实厉害,竟能一路避开暗卫的监视,平安的来到这里。牧儿,你能看出她是谁吗?”
“儿臣本来怀疑她是父皇身边的付明悦,但试探了几句,却又不确定了。”秦牧望着她的背影说道,“此人武功不弱,能逃脱秦政的追杀,自然也不是蠢人,付明悦虽然得父皇信任,恐怕还没这个本事。”
琼妃听他的语气中对付明悦多有不满,低低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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